“好好好,不哭了,待会一到莞城妈咪就给爹地打电话,让他赶紧过来陪九九好不好?九九不哭了。”苏乔将他抱紧,哄着。
“……呜呜……眼睛里都是爹地,哭不完……停不下来呜呜……妈咪不要生气……”九九用小手掌擦眼泪,表示自己其实真的不想哭的。
苏乔又好气又好笑:“妈咪怎么可能生宝贝的气?好好好,乖,控制一下自己,不要想爹地,很快就能止下来的。”
“……呜呜……爹地……”
应是哭累了,九九沉沉睡去,圆乎乎的小脸蛋上,还挂着泪痕。
苏乔将他平放到包间一侧的休憩床上,盖了条小毯子,舒展着酸涩的臂弯和肩膀,轻声笑道:“除了我家这个小没心肝的,还有这样在亲妈面前念干爹的吗?”
何姨又细心地把小家伙头枕的枕头压平,起身,笑着也放轻声音:“九九这孩子,从出生起到现在多半时间都是龙先生陪着,这么突然半天没见,也难怪会念想,小孩子心性嘛。”
“这些年,亦飞确实帮了我们太多。”苏乔默了会,说道。
“怕是再难找出像他这样的好男人了,对你和九九又一心一意。”何姨凝着苏乔,笑容意味深长。
“他是个好人,值得更好的人来配。”苏乔坐回厚软的躺椅,看向前面床上儿子稚嫩白皙的小脸,清眸一瞬深沉,脑海里,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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莞城,唯安特殊疗养院。
春末夏初的季节,通往疗养院的路旁,海棠开。
远远看到疗养院院门上的招牌。
苏乔将车子泊在院子旁边的空地上,在门岗处登记了身份证信息,进院而去。
根本导医的指引,苏乔来到二楼的一个房间。
门没关,她一推即开,里里一眼见底,简单整洁的床和衣柜,并没有人。
拦了护士问知,苏素去了医院大楼后面的园。
沿着水泥路走到大楼西面,贴着墙根是长达几十米的黛色长廊,那是高大的法国冬青,乍一看,会以为那是变异的玉兰,叶片极其相似。
连排树深处,一处长亭里,三三两两穿着洁净蓝色衣装的人在里面休闲、来来往往。
苏乔走过去,看到苏素坐在亭子下面的石台上,遥遥地凝着远方的天空。
比五年前所见苍老了许多,额上、眼角已有深深的纹络,头发渐已呈白,被挽成了利落的髻,用黑色的发网罩在脑后。
她和这里许多人一样,穿着蓝色的短袖衬衣和蓝色松紧长裤。
苏乔在苏素身前立住,眼眶泛红,哽咽地出声:“妈。”
苏素像没听见一样,依然茫然地凝着天际,无动于衷。
一名白衣护士从长亭深处走出来,狐疑地看着打扮时尚而高贵的苏乔:“您是苏阿姨的女儿?”
苏乔清了清嗓子,看向她,勉强微笑:“对,我是她女儿,我叫苏乔,您好!”
“她到这儿都快两年了,你怎么现在才来?”女护士疑惑更甚,看着苏乔有些不屑。
苏乔一身的品牌服饰,却从没来看过亲妈一眼,也难怪护士会质疑。
红楼里不都说过:痴心父母古来多,孝顺儿孙谁见了?
“抱歉,其实……是我和她走散了,我一直在找她,近日才得知她在你们这里,便马上赶了过来。”
“哦,我说呢。”护士总算缓过表情,“这样吧,我带你去见你妈妈的主治医师,你们聊聊比在这里强行唤醒她更强。”
苏乔再次看向苏素,心里酸痛直涌,点头:“好,麻烦了。”
“您别客气。”护士说着,引路向前。
一片冬青叶片突然飘下,缓缓落于苏素白的发上。
苏乔忙顿了步了,抬手,轻轻柔柔地替她摘下。
苏素仿佛这才回过神来,目光收回移向苏乔,微笑陌生而疏离:“谢谢。”
苏乔心间狠狠一疼,泪瞬即滚落。
她对苏素笑:“妈,在这里等我,我马上过来带你回家。”
苏素早已经不再看她,发直的目光又不知移向了何处。
“她不能跟您回去!”医师姓董,五十开外的年纪,长相威严,“苏素的社会功能、现实检验能力受损过重,无法跟人进行正常的交谈,她不肯接受一切正常的现实,不能正常的学习、工作、生活,动作行为难以被一般人理解,在病态的支配下,有可能产生自杀或攻击、伤害他人的动作倾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