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重新呼进新鲜空气,苏乔感觉自己才像又活了过来。
他低沉嗓音凉寒:“不是让你在我办公室里摆张办公桌?你跑外面秘书室凑什么热闹?”
苏乔知他是明知故问。
黎越怎么可能没把这里的事向他通报?
她冷冷剜他一眼,转身,欲出去。
手腕一疼,他刚好握到她戴手表的手,顺势揭开袖子,看到空空如也的手腕。
冷冷的邃眸中顿时怒意狂涌。
“表呢?”
苏乔不想惹事,老实交代,只是语气生冷:“那表的珍贵一般人看不出来,魏小姐应是认得出的,何况,霍总您也戴着这么一块。”
霍燕庭就默了,只是怒气仍在胸中回旋,不曾减弱半分,反有愈涌愈汹,却又找不出出口可发泄,他无力地、愠愠地低吼:“不是让你把您字去掉!”
“我记住了。”苏乔冷冷的。
霍燕庭掐着她手腕的大手情不禁越收越紧,深深看着她清丽脱俗的一张小脸,眸中翻卷的怒气渐渐辗转成一股伤意,他薄唇紧紧地抿成一条直线。
似在强忍着一些什么难言的情绪。
手腕上骨头都似碎了的疼痛让苏乔紧咬着牙,她尽量不在语气透露出自己的软弱,冷静地说:“请你放手,我要出去了,这里是办公室!”
握着她手腕的大手突然一收,她重新被搂进他怀里。
他张开的双臂将整瘦削的双肩全全搂住,力道很紧。
男人独有的清冽气息将她牢牢包围,无处可逃。
她听见他低低地说:“我究竟该拿你怎么办才好?”
像是受了伤后,很疼的那种语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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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乔一直隐隐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
用情太痴的俞姗姗终究闹出了事。
苏乔被其他同事一起拉着赶到h-reborn对面一栋十二层的大楼前站定,仰起头往楼顶看去时,眼前没来由地就恍忽了。
那个小小的,如蚂蚁一般的黑影,让她倏然想起那一天,灿烂的阳光下,那个跟她轻描淡写打着电话的男子。
他说:“如果我从这里跳下去,你会不会一辈子都记住我?”
脑海里,一阵晕眩。
她努力挤过人群,奋力往大楼奔去,电梯一直停在顶楼,迟迟不见下来。
等了几分钟,不见动静,她扭头就往安全通道跑去。
十二层的高度,似是怎么爬也爬不完的阶梯。
爬得满头大汗,气喘不断,直到速度越来越慢,脚步越来越重,她依然不曾停下一步。
她没有想过自己上去是不是就能帮到什么,可她就是要上去。
如果那天,她不是只遥遥跟他讲着电话,她直接跑过去,跑到他面前,对他说:不要跳。
那么,他是不是就不会下去了?
是不是从此他就不会从这座城市消失,消失得沓无踪迹,不管哪里,再也听不到他的半分消息。
推开顶层沉重的大铁门。
眼前豁然敞亮。
唇上被汗水打湿,咸咸的。
她用袖去擦,这才惊觉,不知何时,自己竟已满脸是泪。
楼下,有消防车刺耳的鸣笛由远及近。
俞姗姗听到这边的动静,倏地扭过头,看到是她,竟然绽开了一抹明灿的笑容:“苏姐姐,你来啦?”
苏乔对她微笑,只有她自己才知道,这微笑有多苦涩。
“姗姗,快过来,你想要什么,跟姐姐讲,姐姐帮你。”
俞姗姗看着她,良久,摇头:“你帮不了我,你虽然能告诉我他办公室的楼层,虽然能借给我伞和衣服,虽然能帮我打车送我回家,虽然能安慰我,可是,你却帮不了最重要的,你帮不了,将我留在他身边。”
她重新看向前方,语气变得飘渺:“苏姐姐你知道吗?昨天我又看到他了,他参加莞城e基金会的慈善晚会,这是我第一次看他穿藏蓝色的风衣,以前他穿过黑色、深灰、浅灰、卡其、军绿的风衣,都很好看很帅,但没有这件看起来英气,查尔斯王子也穿过这样一件,可我觉得,霍先生比真王子还要更王子……”
苏乔不经意往楼下看了一眼,顿时一阵头晕目眩,十二层的高度,楼下的人和车都成了蚁群。
她紧闭了闭眸,厉声打断俞姗姗:“如果今天你从这里跳下去,别说留在霍先生身边,往后你连他的面都再也看不到,更别提他今天穿了什么衣服,参加了什么活动,开了什么车,吃了什么东西,你统统都再看不到,你的世界里,将再也不会出现这么一个人,即使你想他入骨,思他如病,你都不会再看到他,可是,只要你活着,不管在什么地方,你至少还能知道他的消息,听到他的新闻,知道他过着怎么样的生活。”
俞姗姗总算又回过头来,眼泪流了出来,她哭着望向苏乔:“可是,这些都不够,都不够,我要见他,我要让他亲口告诉我,为什么不守承诺?”
吱呀一声,铁门被拉开,穿着警服的队员冲出来。
俞姗姗倏地激动了,她扭起身子,惊恐地大叫:“不许过来!你们不许过来,再走一步我现在就跳下去!”
她那摇摇欲坠的样子,仿佛顷刻就会飞出去。
苏乔吓得忙阻住上来营救的警察:“不要过去!求你们,不要吓着她,让我跟她说!”
“那好,你好好安抚她。”一名警察凑近苏乔,低了声,“我们有人从下面上来营救,你再尽量拖住她。”
苏乔忙不迭点头。
“姗姗,你别动,我让霍先生来见你!”苏乔极力让自己冷静下来,拿出手机。
第一次,主动给霍燕庭打了电话。
从那天在办公室后,他再没找过她,即使在秘书室碰见,也是冷颜如陌。
其实,她愿意这样相处。
两年的时间,他若不惹上门,对她来说,已是恩赐。
不曾想,现在却又主动找上他。
他那种龇睚必究之人,又怎会凭白施人恩惠?
果不其然,在电话那头,那人的嗓音冷漠如斯:“我凭什么去见她?”
苏乔闭了眸,重又睁开,低了眸:“你尽管提。”
“见过魏芸菁侍候男人的样子吧?我要你,今晚主动!”
苏乔失声咬牙:“无耻!”
话音未落,那边电话已挂。
谁知,俞姗姗看见了下面爬上来要营救的队员,突然顺着楼沿就爬起来。
一边爬一边尖叫:“你们骗我!你们都是骗子!苏姐姐,你也骗我!”
苏乔握着手机,模糊的视线里,看着她像一只轻盈的大鸟一样,仿佛要展翅高飞。
魏芸菁看见原本正认真审阅文件的男人,两个电话后,突然起身离去。
虽在同一个办公室,但他的这间办公室实在太宽阔。
离得太远,电话里讲的内容她一个字也听不到。
见他走,她忙一路跟上。
她一直都是只要霍燕庭在公司,她就一定会来坐班。
男人步子迈得大而快,却不失优雅潇洒。
她穿着高跟鞋,一路跑着才跟得上。
直到看到他高大的身影消失在对面那栋大楼,她愣住了。
他怎么会?!!
俞姗姗为总裁欲跳楼事件在公司里传扬开时,魏芸菁为了显示自己在霍燕庭身边的分量,也为了展示自己的善良大度,从听到这个消息,她马上走到他面前。
温温柔柔地将这件事告诉了他,并让他赶紧过去看看,别真出了人命对h-reborn、对他的影响都不好。
可他分明记得他头也没抬,轻描淡写地说:“要跳也是她自己的事,与我何关?你若有这闲心,可以自己去,难道要我给你批假?行,我批了,你去吧。”
魏芸菁当然不会有这闲心,也绝不可能单枪匹马地出现在媒体面前做这吃力又不讨好的事,鬼知道去了能不能劝得下来,要是没有,她一世英名都毁了。
于是,蔫蔫地就又回了座位。
可是,他现在突然进去那栋楼,又是为的哪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