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氏道:“说是晚饭时候,去给老太太请安的时候,老太太问起了你。”
颜十七蹙眉,“她会那么好心关心起我的身子骨了?”
高氏轻叹一声,“她当然没有那么好心,不过是试探松儿罢了。说是上午的时候有人看到你外出了。”
颜十七冷笑,“这是要抓小辫子啊!”
说是要带她进宫,却被她以身子不适拒绝了。
如今,她却在千秋宴这天外出逛银楼,也足够把她们气的吐血了,也就难怪要找颜如松的茬了。
高氏无奈的道:“咱们娘俩既然还是老颜家的人,那有些东西还是得遵守的。”
颜十七道:“我听娘亲的!娘亲只管安排就是!”
高氏道:“若你的身子骨允许,那咱们明天就回去一趟吧!”
颜十七点头,“没事!一天两趟也无妨!”
高氏怔楞。
颜十七笑笑,“两趟不够,那就三趟。最好每一趟都敲锣打鼓的。她们想要面子不是吗?那咱们就给足她们面子!”
“噗嗤——”高氏突然就笑出声来,“你个鬼精灵!”
真要一天三趟往复高家和颜家,就算不敲锣打鼓,很快也会传遍京城的角角落落的。
到时候,真正赚足人心的怕是她们这对母女了。
而颜老太太得到的,怕是作贱自己的的儿媳妇和孙女的名声。
颜十七勾唇一笑,“娘亲想明白了吗?”
高氏又突然严肃了脸色,“我看是你想着一天三次往外跑吧?”
“知女莫若母!”颜十七嘻嘻笑,“我这叫一举数得呢!”
高氏这才起身,“好了!时候不早了,你早些歇了。明日还有很多事呢!”
“知道了!”颜十七挽着高氏的胳膊,把人送到了屋门口,就被赶了回来。
颜十七顺手把报晓扯到了内室,迫不及待的问:“如何?”
报晓道:“奴婢在外面转悠了两个时辰,好像今年的千秋宴没什么大事,平淡的很呢!”
颜十七道:“那么多的大家闺秀前去,个个还都是身怀才艺的,就没发生点儿什么?”
报晓道:“姑娘是想问她们之中谁大出了风头吗?”
颜十七点头,“对啊!她们挤破脑袋参加这些个宴会,不就是为了博得个才名吗?”
报晓道:“据说今年的宴会结束的有些仓促。搁在往年,怎么也得到酉时才散场。今年好像不到申时就散了。所以,很多闺秀准备了好久,却没得到上场的机会呢!”
“哦?”颜十七抿唇,若有所思,“也就是说,今年的千秋宴举办的比较仓促了?”
报晓点头,“坊间也是猜测纷纷呢!当然了,还是有几家小姐出了风头的。”
颜十七道:“颜家是谁去的?”
报晓道:“颜清雅摔伤了脸,自然是没有去成的。去的是二房的颜清慧和三房的颜清依,一个六岁,一个五岁,年龄都太小了,并没有登场。所以,颜家这次,是灰溜溜的去,灰溜溜的回来的。”
颜十七翘了唇角,那个颜清雅惊了马车,还真是时候啊!
“既然颜家不战而败,那么京城最会养女儿的,便只剩下镇海候杜家了。”
报晓笑笑,“姑娘都想到了,还让奴婢去打听。”
颜十七没有沾沾自喜,却是拧起了眉头,“太子妃的技艺不是受损了嘛!这时候,就该推出人来替补才对。”
报晓道:“姑娘猜的一点儿都没错。太子妃的确是提议自己的妹妹上场了的。镇海候最小的女儿杜锦彩!”
“哦!”颜十七淡淡的应,“她展示了什么?”
报晓道:“好像是弹琴!”
“《暮阳残雪》有些悲,似乎并不适合皇后的寿宴。”
“嗯!弹奏的是《百年朝凤》。”
颜十七嗤笑,“你倒是打听的仔细。不过,那首曲子,也是有些俗气了。虽是讨喜,却并不出彩吧。”
报晓憨憨的笑笑,“打听清楚了,才不至于被姑娘问到哑口无言啊!”
谁让她家姑娘的口味刁钻呢!
颜十七挑眉,“我有那么难伺候吗?”
报晓道:“当然不是了!是奴婢也很好奇,便多打听了些。杜家小姐的琴的确没有比过古家小姐的琵琶曲。”
“谷家小姐?可是礼部尚书谷家的?”颜十七两眼放光的问。
报晓点头,“正是谷尚书家的小姐呢!年方十七,据说也是倾城之色。一首《万马奔腾》琵琶曲,连皇上都拍手叫好呢!”
颜十七微诧,“皇上为《万马奔腾》曲叫好?”
“不但叫好了,据说还赏赐了呢!”报晓一脸的羡慕。
颜十七的小脸却是凝重的,“那可是战曲啊!在皇后的寿宴上杀伐决断,真的好吗?”
“姑娘较真了!不过是个乐趣而已。没有人在乎曲子的内容的,都只看到了谷小姐的技艺了。”
“她是正弹还是反弹?”
报晓张大了嘴巴,“姑娘在说什么?”
颜十七道:“反弹琵琶方能一鸣惊人啊!”
报晓吞咽了下口水,“琵琶怎么反着弹?奴婢没听过呢!”
颜十七想了想,“就是边跳舞边弹呗!”
报晓道:“姑娘会吗?”
颜十七尽量把两只手往身后够,“身体太僵硬了,好像不行。我这身子骨没有舞者的柔软呢!”
报晓道:“说到跳舞,当今的青悠公主今日所跳的梅雪纷飞舞,好像博得了满堂彩。”
颜十七笑笑,“公主跳舞,有人敢不买账吗?如此说来,千秋宴上有三人出了风头,还有第四个吗?”
报晓道:“若是颜清雅能去,或许就不止是现在的京城三美了。”
“噗——”颜十七喷了口唾沫,“京城三美?”
报晓道:“能被京城人津津乐道,这样的才女,日后在亲事上怕是会被人踩破门槛呢!”
颜十七抚额,“除了嫁人,女人就没别的事情可想吗?我对于这样的随时随地都想要跟个孔雀开屏似的女子,还真是看不上眼呢!”
报晓不无担忧的道:“不过,明日既然过颜府,那个颜清雅肯定怄火的不行,姑娘还是离着她远点儿的好!”
颜十七冷笑,“我怕她?我可是长辈,她见了我可是要行礼的!”
辈分大了,也是极有好处的。
报晓抿嘴笑。
沙暖进来催着颜十七上榻,说是高氏那边使人过来问,院子里的灯怎么还亮着。
颜十七无奈,只得上榻熄灯。
瞪大眼睛看着黑夜,却又突然想到了什么,把报晓又喊了来。“太子妃今日可有去千秋宴?”
报晓道:“自然是去了的!皇后可算是她的正派嫡母,她不去也不行啊!”
颜十七道:“她真的技艺全无,什么也没表演?”
报晓道:“不仅如此,太子妃居然是坐在了屏风后面的,好像一副很怕见人的样子。奴婢也打听过了,太子妃自从自己的庶妹出事后,就好像变了一个人一样。”
“变?怎么变?”
“要知道,太子妃从为姑娘的时候起,就是一个风华绝代的存在。她的美貌,即便到了现在也是无人能及的。所以,对于以往的宴会,太子妃的出席总是最耀眼的那颗星星。”
“绝世美貌也就罢了,还有着绝世的才情,走到哪里不闪亮?”颜十七不无讥诮的道。
“的确是!据说她的庶妹就是因为长相普通,以至于嫉妒成魔,才会挥刀刺向她的。她因此精神受了极大的创伤,这小半年来,一直在养病,可谓是深居简出啊!”
“是吗?”颜十七就觉得心里莫名的发闷,“精神受了刺激,关技艺什么事?”
“坊间说,是因为太子妃的手筋被其庶妹发疯似的隔断了,所以,现在是笔拿不动,更弹不了琴。”
颜十七一下子从榻上坐了起来,“她不是会双手写字吗?伤了一只手,不是还有另一只吗?别告诉我,两只手都伤了啊!”
报晓道:“据说是太子妃现在不敢触碰那些个从前的技艺,只要一拿笔,就会想起庶妹狰狞的嫉妒的面容,便痛苦不已。”
“呵!理由还真是找的很充足啊!那太子妃还真是个奇怪的人啊!若说她有貌无脑,偏偏还曾经技艺超群。若说她聪慧吧,却又把自己不起眼的庶妹嫁给太子做小,这可真是令人琢磨不透啊!”
“嗯!关于这一点儿,坊间也都是议论纷纷呢!现在事情已经过去很久了,本来话题应该淡下去了的。偏偏太子妃今日躲在了屏风后面,有关她的事,便又被翻出来了。”
颜十七沉默了一会儿,在报晓怀疑她已经睡着了的时候,又突然开了口,“都是同情她唾骂那个庶妹的吗?”
报晓摇摇头,“大家贵族因为瞧不上庶女,都会说成是庶女的不是。但是民间却要中肯的多,他们认为一切都是太子妃咎由自取。既然美貌跟才情并存,为何还要弄个庶妹在身边共侍一夫?今日的恶果,完全怨不得别人。”
颜十七就阴阴的笑了,在黑暗中听起来分外的瘆人。“只怕,就此事,太子府还有说法吧!”
“是!太子府说是因为庶妹的心机太重。姑娘好厉害!就仿佛太子府想要做什么,姑娘都心中有数呢!”
颜十七叹了口气,躺回到榻上,“好了!你也累了,下去歇着吧!有什么事情,明天再说吧!”
报晓摸黑走了出去。
颜十七便躺在榻上重重的叹气。
小声问道:“杜锦瑟,你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为何最后会走到害人害己的地步?”
回答她的,只有窗外的风声呼啸。
颜十七甩甩头,往被窝里缩了缩,想着白天发生的事情,再有报晓的讲述,以为自己会不寐。
却没想到,最后残存在脑中的只有报晓说过的玩亲亲的话,赵翀那晚的举动------
他究竟是什么意思?
报晓说,玩亲亲是两情相悦的表现,那么,他有问过她是否心悦他吗?怎么就能自作主张的亲了下来?
好吧!他那个人一向都霸道惯了。
可是,他对她又是怎么回事?
究竟是心悦她,还是亲近她的时候满脑子都是杜锦瑟?
颜十七就在这种脸红心跳的纠结中,睡了过去。
一夜好眠。
第二天一早,还是被高氏派来的乔嬷嬷从被窝里挖出来的。
乔嬷嬷是一脸的无奈。
想到要去颜府,面对那么一大家子,谁还能睡的踏实?
至少高氏是一夜辗转反复。
没想到,颜十七却是睡的这般的没心没肺。
乔嬷嬷几乎以为,那个傻了十七年的颜十七又回来了。
吃了早饭,坐上了关山月亲自准备的马车。
关山月不仅把颜十七第一次回府,给诸人的见面礼准备好了,更是把露华安排在高氏身边服侍。
颜十七对于这种战术,认定为是先礼后兵。
见面礼先奉上,颜家人动规矩还好。若是一言不合,那就开打。
毕竟,露华的武功也是很高的,虽然可能比不上报晓。
颜十七想到那开打的场面,心里就乐翻了天。却又不敢在高氏面前表露出来,怕高氏以为她已经成了打架惯犯。
高氏一路上都在介绍颜府的人和事。
说起来,颜府的占地也不小。
虽然只是三进的宅子,却因为把东西两面的房子都买了过来,便分成了东中西三路。
颜老爷子和颜老太太都还在世,自然是占据了正中的主屋。
二房和三房的人丁众多,就各自占了西路和东路的房子。
至于大房和四房,一房只剩下了一个孀居的老太太,另一房则常年不在京城,居住的都是后园另外新盖的院落。
跟东西两路的三进,自然是没法相比的。
这么看来,颜家也算是家大业大,兴旺着呢!
马车从侧门驶进了颜府。
高氏在乔嬷嬷的搀扶下下了马车,颜十七扶着报晓的手,紧随其后。
闻讯来迎接的是颜如松和颜如杨。
颜十七还是第一次见这个大堂兄,平平常常的一个人,落在人群里绝对的不起眼。
颜十七福身行礼。
颜如杨虚扶了一下,憨笑道:“十七妹妹大好了,真是一件令人高兴的事情。经常听四弟念叨你!”
颜十七笑笑,“哥哥也常跟我说,大堂兄治家有方呢!”
一个为府里打理庶务的人,怎么都不该是憨厚的,而应该是油滑有余才对。
所以,要么这个堂兄把自己隐藏的很好,要么就是一个混日子的,府里的庶务最终还是颜秉廉在掌舵。
颜如松冲着颜十七笑笑,并没有多说什么。
颜十七也回之一笑,自己这个哥哥在娘亲面前,总是规矩的太过。
一行人到了垂门,便一眼看到了范氏正带着人往这边而来。
颜十七跟着高氏行礼。
高氏客套道:“自家人回来,怎敢劳烦三嫂亲自来迎接?”
范氏笑着,视线落在颜十七身上,“老太太一早得了信,就着急的了不得。这都催了好几回了。十七,可是大好了?”
颜十七笑笑,“多谢三伯母关心!虽然还没有完全好,但已经不用拘在榻上了。”
高氏道:“这丫头还是孩子心性,最怕拘束!”
“见过三婶!”两个衣着华丽的妇人上前行礼。
高氏自然是认识的,便给颜十七介绍,“这是你大嫂!这是你二嫂!”
颜十七一一福礼相见。
大嫂滕氏便是颜如杨的妻子,整个人看上去很是圆润,圆圆的脸上堆着笑。拉着颜十七的手道:“十七妹妹可真是出落的标志啊!”
“我也是第一次见呢!”一旁的杜氏也开了口。
只是笑容略显浅淡。
颜家娶了镇海侯杜家的女儿,也算是不小的颜面了。
杜氏,名锦素,乃是镇海侯的长女,不过是先夫人所生,跟当今太子妃乃是同父异母。
在容貌上,也算是姿色上乘,但应该跟太子妃的容月貌没法相比。
颜家娶杜锦素的时候,镇海侯府还没有出王妃,所以,那时的两府联姻,倒也不觉得是颜府高攀了。
及至杜锦屏嫁给了沥王,镇海侯府的地位也就水涨船高。到了沥王被封为太子后,也就没有多少勋贵能跟镇海侯府相比了。
所以,在镇海侯府如日中天的现在,杜氏在颜府的地位,恐怕也是无人能及的了。
颜十七维持着姣好的笑容,“十七在莒州的时候,一直都抱怨身边的亲人太少。现在好了,一下子多了两个嫂子,十七往后可就多了两个人疼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