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十七叹口气,“哥哥是十七的依仗,十七希望哥哥能够保持清醒的头脑。赵大人肯松口带着哥哥,这不是谁都能有的眼缘。哥哥若是想着拖家带口,且不说赵大人会不会同意。哥哥被他们拖着,还能自由的跟赵大人请教吗?”
“十七,哥哥跟你不一样,哥哥是父亲这一房的长子!长子的身上是有带挈弟妹的责任的。”颜如松一脸的纠结。
颜十七从座椅上起身,“哥哥作为长子的带挈是包括衣食住行这样的琐事事事关心吗?如果是这样,十七奉劝哥哥,还是不要考状元不要入朝为官的好。毕竟,一个人的精力是绝对有限的。”
“十七,我------”颜如松被噎住。
颜十七目光转冷,“哥哥被父亲教导的很好!哥哥不愧是父亲的好儿子!娘亲的感受,哥哥可以不用考虑。但是,十七不会让娘亲再委屈求全。十七今日可以跟哥哥说句掏心窝子的话,倘使将来有一日,娘亲要和父亲分开,十七绝对会毫不犹豫的站在娘亲这边。”
“不!怎么会?这不可能!”颜如松沉了脸色,“十七,父母之事,不得胡说!”
颜十七疏离的看着他,“十七知道,在过去的十多年中,颜十八是乖巧体贴的好妹妹,颜如柏是可爱懂事的好弟弟,只有十七是个不省心的。十七如今虽然开窍了,但是说话行事却未必会省心。但十七足以自保!所以,哥哥以后用不着再为十七挂心,十七也不会再是哥哥的麻烦。十七去陪娘亲了!十七告退!”
“十七!”颜如松大步冲到颜十七面前,“你这是要跟哥哥划清界限吗?”
颜十七瞪大眼睛看向他,“哥哥错了!哥哥是十七同父同母的亲哥哥,论起血缘,没有人比哥哥跟十七更亲。但是,十七跟藤萝院那边亲近不起来。哥哥若是选择了那边,十七绝对会离着哥哥远远的。反正,哥哥不缺妹妹!”
冲着他福身一礼,绕过他,大步走了出去。
沙暖将手炉塞到了颜十七手中,跟在颜十七身后往后院走。
颜十七的脚步很快,是带着怒气的脚下生风。
沙暖小跑着跟,“姑娘,慢点儿!四少爷宅心仁厚,又不是一天两天了,姑娘又何必跟他置气?”
颜十七停住脚步,抬头望天,“他这般不懂得拐弯,在家里就只懂得忍让,到了朝堂上,又该如何去争立足之地?”
沙暖道:“四少爷对姑娘一直都是最好的!”
颜十七叹气,“如果将来有一天非得要嫁人,我绝对不会想嫁给一个对所有人都好却对我最好的人,而是宁愿嫁一个对所有人都不好却只对我好的人。”
说完,脚步再不迟疑,直奔隐逸院而来。
沙暖愣了愣,连忙跟了上去。
她家姑娘这想法,还真不是一般人能跟上的,说到接受,恐怕就更加不可能了。
高氏正坐在软榻上,看到颜十七进来,微微有些惊讶,“还不到饭点儿,怎么这么早就跑来了?”
颜十七蹭过去,挨着高氏坐了,“娘亲这里暖和啊!”
高氏蹙眉,看向乔嬷嬷,“槿华院的炭盆是不是少了点儿?”
不等乔嬷嬷答话,颜十七连忙摆手,“不少!够了!我就是想在娘亲这儿呆会儿。”
高氏松了口气,抬手戳颜十七的脑门,“你呀!”语气里是浓的化不开的宠溺。
颜十七看着高氏做针线,却支着耳朵听着外面的动静,好奇谁会第一个前来。
院子里终于响起了脚步声,晚晴带着冷气进来,禀告道:“主子,范姨娘带着五少爷请安来了!”
高氏推了手里的活计,眉头习惯性的蹙起,“今儿倒是来得早。”
颜十七冲着高氏挤眉弄眼,“无利不起早呗!”
高氏整个人的气势瞬间就冷了下来。
颜十七离了软塌,坐到了一旁的凳子上,完全一副瞧好戏的样子。
范姨娘带着颜如柏走了进来,礼数周到的给高氏请了安,给颜十七见礼。
“十七姐姐!”颜如柏挨着颜十七坐了,“你的琴什么时候弹得那么好的?艺压四座。可惜柏儿没听到呢!十七姐姐哪天有空,能弹给柏儿听吗?”
一脸的殷切,眼睛似是天真无邪般眨巴着。
颜十七轻轻浅浅的笑,“柏儿的消息倒是挺快的。那给柏儿递信的人就没有告诉柏儿,你十七姐姐要把琴弹好,是得有彩头的呢!没有东西引着,也就没了心思弹。”
“这样啊!”颜如柏垮了小脸,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不知道,还以为受了多大的委屈呢!
高氏端起茶杯,轻抿了口茶,眼睛看着颜如柏,道:“柏儿年纪也不小了,若是不去京城,也是该到前院单独设院子独居了。”
范姨娘一听,面色微变,“夫人也知道,若没有这场瘟疫,婢妾带着两个孩子,已经在京城了。今儿来,也正好要禀报此事。郭嬷嬷上午送信来,说是老太爷和老夫人那儿催的紧,还是定下日子赶紧动身的好。”
高氏翘了嘴角,“哦?是吗?那你们定了日子没有?若是定了,还是赶紧早禀告了爷,爷那边也好早有个心理准备。”
范姨娘微微笑,“婢妾先来讨了太太的主意,再禀告老爷也不迟。”
高氏垂了眼皮,将茶杯送到眼前,轻轻吹着浮在上面的茶叶,“还是姨娘想的周到。既如此,那我就使人去前院问问。这晚饭,爷打算在哪边吃。”
打发的人还没出院子,颜秉正就已经到了院门口了,同来的还有颜如松。
范姨娘的脸上是不加掩饰的欢欣雀跃。
高氏和颜十七都装对她视而不见,起身迎接。
颜如柏更是一阵风似的跑了出去,大喊着:“父亲!兄长!”
颜十七跟在高氏的后面,规规矩矩的行礼。
然后一家人,重新分主次坐了。
颜如松小声对颜十七道:“还生气呢?”
颜十七脸上一片肃穆,“十七永远不生哥哥的气!”
颜如松轻叹,“十七,你放心!在外,哥哥维护颜家的脸面责无旁贷。但是,在内,谁亲谁疏,哥哥心中有数呢!”
“你说的啊!”颜十七脸上的冰封这才开始解冻。
对于颜如松的心态,她不是不了解,只是有时候也有自己的执拗。
一个人的仕途官声,是有很多方面组成的。
若是传出了苛待庶妹庶弟之事,怕是立刻就会招来御史弹劾的吧!
所谓的对外维护,就是她也逃不脱吧!纵使她不待见藤萝院那边的人,只要他们表面上的关系不改变,共同顶着一个颜字,就必须考虑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事情。
想想,还真是头大啊!
“四哥,十七姐,你们嘀嘀咕咕说什么呢?”颜如柏的声音插了进来。
颜十七冲着颜如松挑了挑眉头,然后笑道:“大人之间的事情呢!五弟不宜知道!”
颜秉正的视线就落到了颜十七身上,“这么早就跑来你母亲这里,女戒抄好了。”
颜十七也不看他,盯着脚下的地面,道:“十七心不静,字没写好。写一张,往火盆里扔一张。就开头那几页,写了不下十遍。可惜,都没保存下来。但是写多了,也有一个好处,那就是,十七现在能将女戒的开篇背诵了。父亲,要不要当场考十七一番?”
颜秉正失笑,“你这意思是,弄拙成巧了?就你那字,还有不满意的?”
颜十七叹口气,“正因为大家都觉得十七的字还看的过去,十七才会更加严格的要求自己。十七这样子做,错了吗?”
颜秉正一下子就无话可说了。
严于律己这种的品行,如何让人挑出错来?
颜如松眼观鼻鼻观心,其实心里已经憋笑憋的难受。
一个过目不忘的人,偏偏硬要把自己说的异常刻苦,而阅人无数的颜院长居然信了。这丫头,还真是撒谎不眨眼啊!
“父亲!”颜如柏笑的无邪,“十七姐姐的琴声很厉害对不对?”
气氛被调和,颜秉正眼含笑意的注视着自己的幺儿,“是很好!你有什么想法?想跟着你十七姐姐学弹琴?”
颜如柏学着大人样儿叹气,“柏儿只是想听听!可十七姐姐说了,想听她弹琴,得先有彩头才行。父亲,彩头是什么?”
颜秉正蹙眉,看向颜十七。
高氏也蹙眉,看向的却是颜如柏。
颜十七云淡风轻的笑,就仿佛刚刚颜如柏所说的是事不关己的别人的事情。
颜秉正道:“十七,柏儿是你亲弟弟!长幼之间相处,最重要的是姐友弟恭。”
高氏看也不看颜秉正一眼,道:“松儿七岁时,就搬去前院了。跟后院的女人们接触少了,也就学不会那些个搬是弄非了。男儿到了十多岁,还离不开娘亲,长此以往,独立性差了倒在其次,这脂粉气浓了,怕是不利于前程吧?”
颜如柏挑拨离间搬弄是非,与长舌妇有什么区别?
他颜秉正敢挑颜十七的刺,她就敢将这话直接甩到他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