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的大多数人,颜十七都没有太大的印象。
不过,对于在仙姑面前见过的莒州通判的太太和女儿,以及同知的太太和女儿还是记得的。
李宜凝,李宜冰,张绢,三人皆穿的枝招展,众目睽睽之下的热情是极其充足的。
背过身去,却又是另一副嘴脸了。
由于离着午宴还早,胡雪芬这个主家便带着一众小姐去逛园子。
尽管胡府的后园比较大,但冬天里其实没什么可看的。
人工湖里是残荷败叶,水面虽然没有结冰,却也看不出多少的生气。
秋菊虽然还昂首挺立,却也已经枯败,再也不复之前的亮丽。
至于腊梅园,梅枝上也是光秃秃的,连个含苞待放的骨朵也没有。
除了颜十七逛的意兴阑珊外,其他人却是津津有味,愣是从这破败的院子里,品出了春暖开的盎然来。
返回到湖边的水榭里,由于燃着三个炭盆,屋子里倒是暖和的令人浑身舒畅。
颜十七今日本着尽量降低存在感的原则,将自己缩在角落里,好笑的听着闺秀们对胡雪芬的各种巴结和奉承。
“凝姐姐,你表哥这次来,要在你家住多久啊?”胡雪芬看似无意的挑起话头,视线却冲着颜十七这边闪来闪去。
颜十七傻笑着,心里却开始发毛。
李宜凝也是往颜十七这边瞅了一眼,笑道:“昨日还听我母亲说,行程还没定下来呢!说是这次来,除了宣旨外,还有别的差事要做呢。”
颜十七端起茶杯喝茶,凡事心中有数了,也就大定了。
这次来宣纸的,也就是那杜锦轩了。
只是没想到,那通判李树全居然跟镇海侯府扯拉着亲戚。
说起来,这外官和京官,还真是千丝万缕,牵扯不清啊!
胡雪芬转过来,直直的看向颜十七,“十七小姐可知道凝姐姐的表哥是谁?”
众目所归之下,颜十七装傻的摇头,“我一向深居浅出,极少接触外男呢!”
“是吗?”胡雪芬问着,看向颜十八。
颜十八看也不看颜十七,脸上维持着姣好的笑容,“十七姐姐昨日里还去牙行了呢!后来好像又去了笔墨铺子,还累晕了呢!十七姐姐,我没说谎吧?”
颜十七翘了嘴角,“是啊!在笔墨铺子那边,险些被一辆疯狂的马车给撞了。”
有个声音响起,“不是你主动冲出去让马车给撞的?”
水榭里响起一阵哄笑。
颜十七都懒的瞟个眼神过去,无非是胡雪芬的依附者。旁若无人的道:“这位小姐请慎言,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怎好随意糟蹋?”
“说的倒好听!先前,你又不是没有去冲撞我轩表哥的马车!”
颜十七凌厉的眼神扫了过去,原来这个不好好用舌头说话的人是李宜冰啊!“这么说,当日撞我的人是你的轩表哥了?”
颜十七嚯的起身,在坐的因为措手不及,全都愣了神。“不行!我得赶紧告诉娘亲一声。当初那个差点儿撞死我的混蛋既然已经找到了,这事可得翻出来好好说道说道了。”
“十七小姐!”李宜凝一下子冲到了颜十七面前,张开双臂,拦住了去路。
她这一动不要紧,一直恭立在颜十七身后的报晓一个闪身,也居然到了颜十七身前。
颜十七抬手有些观不过景来的眼睛,“报晓,不用这么紧张。这李大小姐贤良淑德,不会做出过分的举动来的。”
报晓就退到了一边。
李宜凝也后退了一步,皮笑肉不笑的道:“十七小姐听差了!我轩表哥怎么可能是撞了十七小姐的人呢?家妹的意思是,听闻十七小姐上一次差点儿丧命,就是让不知哪儿来的马车给撞的呢!”
“是吗?是我听错了?”颜十七做认真思索状,像是在自问,又像是问周围的人。
李宜凝恶狠狠的瞪了那李宜冰一眼,李宜冰便青紫了一张脸走过来,拉住颜十七的手,扯着脸皮道:“是啊!十七姐姐听差了呢!轩表哥最是温文尔雅,怎么会放任马车做那种事呢?”
颜十七松了口气,“那你轩表哥是谁啊?十八,你知道吗?”
被点名的颜十八便再也坐不住,起身,笑道:“我也不知道呢!还望两位李家小姐解惑!”
不等李家姐妹答话,胡雪芬凑过来,抿着嘴笑道:“她们的轩表哥,就是镇海侯世子啊!”
说完这话,一副等着瞧好戏的样子。
“哦!”颜十七没垂了眼皮,面上是如同听到了路人甲般的淡漠。
胡雪芬咬牙看向颜十八,颜十八也是一脸的意外。
颜十七暗暗好笑,她们在期望什么?以为她八辈子没见过男人了,听到了男人就露出饿虎扑食的样子吗?
“十七小姐是在想我轩表哥吗?”李宜冰尖着嗓子道。
“你轩表哥是长的还是圆的?能当饭吃还是能当衣穿?”颜十七完全不给面子的装傻。
李宜冰恶狠狠的瞪过来,“我轩表哥是人!”
颜十七耸耸肩,“他是人是鬼与我何干?他是你的轩表哥,又不是我的,我想他做什么?”
话语犀利,表情无害,至于有没有含沙射了影,那就要看在场的人有没有心了。
“你------”李宜冰脸涨到红紫。
“冰儿!”李宜凝出声喝止,转向颜十七又是一张讥诮的脸,“十七小姐也算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了。先前被马车撞了一次,再次看到疾驶的马车,就自动吓晕了,这胆子也是小了点儿。”
这话纯粹是为了转移话题的没话找话。
颜十七叹口气,“李大小姐说的很有道理,可昨日真正把我吓晕的倒不是那马车,而是马车里的人。一个长得比女人还要好看的男人,说话阴阳怪气的,我还以为是从哪里跑出来的妖孽呢!”
不明就里的人,嗤笑出声,多半是以为颜十七在大惊小怪,信口说出的也不过是无稽之谈。
而李氏姐妹却在闻听后脸色大变。
这莒州城里,比女人还好看的男人,本土的是没有,她们知道的只有一个外来的,便是那杜锦轩。
如今,被颜十七说成了妖孽,她们能反驳吗?
颜十七并没有指名道姓,她们若是冒然出口,岂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坐实了杜锦轩的妖孽名号?
可要是不反驳吧,心里却憋着一口气,憋的肝儿都疼了。
胡雪芬见苗头不对,连忙打圆场道:“时间也差不多了,咱们赶紧入席去吧!”
一行人嘻嘻哈哈的往外走。
颜十八走的很快,很想挤身到胡雪芬身边。
可惜胡雪芬身边,光嫡女都不够安排的,哪会有她的位置。
颜十七慢悠悠的踱到了落在后面的颜十八身边,“我今天不踩踏你,是顾忌着整个颜府姑娘的名声。你若不是个蠢的,就该知道,我的名声跟你的是关联在一起的。就算到了京城,你也不要以为就能飞上枝头变凤凰了。”
颜十七压低了声音说完,也不理会颜十八的浑身颤抖,抬脚,带着俩丫鬟扬长而去。
知府举办的这所谓的庆功宴,其实是答谢宴。
毕竟从募捐到后期的“劫富济贫”,莒州的上流们也都是付出良多的。
但战胜瘟疫虽然是大功一件,却还是死了不少的人,因而这宴会也不能办的太过张扬。
戏班子、杂耍、说书的等等宴会必备的乐事,也就都不能登堂入室了。
但一干人也不能干坐着,大家闺秀们弹琴弄曲也就成了一大雅事,取悦的自然是男人。
前院大厅相连的隔间,水晶珠帘挡住一室的香气。
珠帘微动,隐约可见,却又什么都看不见,徒留无限的遐想。
颜十七端坐在高氏身边,听着胡雪芬弹出的曲子,似是全神贯注,却又说不出的恍惚。
高氏看着颜十七绞着的双手,伸手握住,小声道:“十七,别怕!这种场合,不需要咱们强出头。”
颜十七心不在焉的应声。
这样的场合,当然会有人争着出头,不为博个才女的名声,也得为了外面的杜锦轩出彩啊!
“这首曲子,好像没听娘亲弹奏过啊!”
高氏轻轻叹气,“这是一首古琴曲,名为《暮阳残雪》,若是能弹奏好了,自然是美极。可惜,只是一部残曲。”
颜十七咽了口唾沫,“就没有人能补全吗?”
“多的是想补全的人,只是------先听听这胡小姐补的怎么样吧!”
高氏收起话头,静心听琴。
颜十七咀嚼着暮阳残雪四个字,心下竟是有种说不出的凄凉。
一曲终了,掌声四起,颜十七却有种想哭的冲动。
四周或兴奋,或激动,或崇拜,或羡慕的情绪,都似乎与她无关。
高氏也是忍不住的赞了一声,“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