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里的小人儿似乎是感应到了什么,含着奶嘴的小嘴一松,黑油油的眼睛看着他的妈妈。
然后张开小嘴,啊啊了两声。林婉晴一下子失声了。她的儿子都懂得心疼他的妈妈了吗?
“乖,妈妈没事,吃吧,乖儿子。”
林婉晴忍着心底的酸涩将奶头送进了儿子的嘴中,小人儿重又吧吧地吃了起来,只是那双黑亮亮的眼睛一直是睁着的,就那么看着他的妈妈。
夜色如水,白惠辗转着翻了个身,怎么睡都是不舒服,后脑被碰了一下,她疼得一声轻嘶,身旁立时有声音响起来,“碰到头了?”
白惠抬眼,她看到男人深黑的眼瞳里全都是关心。她只淡淡地嗯了一声,侧过身去,背对着他的方向,重又闭上眼睛。男人的气息缭绕过来,“明天我出去看看有没有特制的枕头,能让你仰着睡的。”
白惠听了直想笑,有这样的枕头吗?她没有应声,时钟在寂静的房间里嘀嗒,时间在一分一秒的流逝,这个夜晚,好漫长啊!
徐长风一觉醒来的时候,身边的位置空空如也。他一下子坐了起来,黑眸在房间里环视。梳妆台前一道纤秀的身影,正轻轻地拢着秀发。
“起这么早。”他问了一句。
白惠只淡淡的道:“睡不着。”她的纤细的手指捏着木质的梳子在发梢上一下一下地轻拢,像是有无尽的心事,又似是平镜无波。
徐长风下床走了过来,他拿过她手里的梳子,像她一样,慢慢地梳理她的黑发。
因为脑袋上面有伤,白惠只梳理着发尾部分,他便也像她一样,一下一下动作很轻地梳她的发尾。
白惠闭了闭眼,淡淡的热流从心底流过。
“相识得相守,莫道入围城,结发夫妻信,一绾青丝深。”
她和他虽然还在围城,可是却再无青丝深。她的心如一片荒漠。手机铃声响起来,徐长风给她梳发的动作停了停。“去接电话吧。”她淡淡地说了一句,伸手拿过了他手里的梳子,将发梢拢到了颈子的一侧,若有所思地梳了起来。
徐长风接完电话就去上班了,只是白惠没有想到,他回来时,会给她带回来一个特制的枕头。两侧如常,只是接近她受伤部位的地方是凹进去的。
“你试试这个,我转了好几家商场院没有买到合适的,就找人专门做了一个,你试试,是不是有好受一些。”
他的一双大手捧着那个粉色的枕头,眼睛里竟有小孩子献宝一般的热切。
白惠接过来,看了看,便放在了床上,“我现在还不困。睡觉时再试吧。”她兴致恹恹地转身出去了。
徐长风呆立半晌,她的冷漠让他的心头涩然一疼。他再一转身,她却已经在穿便鞋了。
“我出去买点儿东西。”她的声音从她淡漠的身影处传过来,她已经开门出去了。
徐长风站了一会儿,转身,也跟了出去。正是黄昏时分,晚霞映满了天际,那景色倒是真的很好的。白惠到了楼下,有带孩子的老人在哄着孙子玩。那孩子一忽蹲地上找蚂蚁,一忽又捡地上的小石子扔远处的小狗。白惠走过去,亲呢地轻捏了捏那小孩子的脸蛋,“真可爱。”
男孩儿的奶奶便笑呵呵埋怨道:“可爱什么呀!一天到晚的就知道淘气,这要是个小女孩儿多省心啊!”
白惠听着那老太太状似埋怨,而实是心底喜欢得不得了的样子,笑笑,“都很好啊!”
徐长风下楼来的时候,就看到他的妻子在和那老太太说话,白惠边说话还边捧起小孩子的脸,用自己的脑门轻顶了小孩子的脑门一下。
她是当真的喜欢小孩子,他知道。这种自然而然地流露出来的喜欢,他不是第一次看到,他的心底忽然间涌出一股子说不出的难受来,如果他的孩子还在……
白惠从小区里出来,直接去了不远处的一家超市,徐长风也跟了进去。他跟在他妻子的身后,跟着她在一排排的货架前转悠,她始终不曾说话,他便也默默地跟着。
白惠拎着一个小超市专用的小竹筐,伸手从货架上拿了两袋太妃装了进去。走了走,又装进几袋康师傅的饼干,然后看到了巧克力,又拾了几盒装进了筐里。徐长风跟在旁边,对他妻子的举动感动一种好奇,难道她想吃这些果了吗?想到此处,他便也伸手从货架上捡了一大盒的费列罗巧克力放进了筐里,“这个好吃。”
他说。
他记得以前,楚乔是非常喜欢吃这东西的,味道应该不错。白惠低头看了看筐里的巧克力,没有说什么,却是转身走出了这排货架。徐长风又拿了两盒小点跟了过来,他看到白惠去了文具柜台。
一袋袋圆珠笔,碳素笔和笔心被放进了筐里,然后是一叠叠的信笺纸,方格纸,英语纸,白纸,大凡白惠所能想到的,小学生要用的东西都被她装进了筐里。眼见着那竹筐已经满满当当的了,徐长风走了过去,“你买这些做什么?”他边问边伸手替她拎起那个竹筐。
白惠只是淡声道:“送人的。”
她没有再说什么的意思,徐长风心底虽疑惑,也不好意思再问了。这几天,她和他之间像隔着一层纱,他想靠近,可是纱后面的她却是影影绰绰的,让他有一种看不分明的感觉。
回去的时候,他替她拎着那一大袋子的东西,她在前面慢慢地走着,身影孑然而淡漠。那种淡漠让他的心底的不安越发重了。晚饭是李嫂做的,他专门吩咐李嫂做了她爱吃的东西,可是她看起来仍是淡淡的,多么好的东西吃在她的嘴里好像也没有味道一般。晚上,他将他特意让人赶工做成的枕头替她放好了,她也枕了。但那表情仍是那般的淡。
他的心头不好受,是真的不好受,假若她像以前那样跟他吵,跟他闹,甚至打他一个嘴巴,他可能会比现在舒服一些。
“白惠。”他攥住了她的臂膀,“我知道我错了,你打我也好,骂我也好,就是不要这样好吗?”
他的眼睛里有深深的痛苦和憔悴。白惠看着那双深黑的眼瞳,涩然一笑,“我打你骂你做什么呢?你没有做错什么,错的一直都是我。”
她的唇角眼角全都是深深的涩然嘲讽,他的心头突然间像是被刀子剜了一下,她越是这样说,越是让他难受。
“你们有着自幼青梅竹马的感情,有着那么多年的真心相守,而我只是一个突然间闯入你们世界的人,我算什么呢?在你的娇娇公主面前,我或许只是一粒砂尘,微不足道。
白惠深深地看着那双眼睛,那双第一眼便让她深深轮陷的眼睛,她轻轻地叹息了一声,却是抬手轻轻地拨掉了他握在她肩上的手,躺下了。
这一晚的空气有多么的僵硬呢?徐长风他是真的体会到了。身边明明躺着一个人,可是却对他不理不睬,冷漠得像是空气。他试图去接近她,去抚慰她,试图将她抱进怀里,可是她一个字都不说便让人有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感觉。
白惠躺了一会儿,后脑仍然隐隐做疼,那个枕头似乎是有些功用的,她终是可以平躺了,虽然也不能像平时那样躺得舒坦,但终是好受了一些。迷迷糊糊到了半夜,啜子眼里火烧火燎的,好像是晚餐吃得咸了,她伸手去够床头的灯。有一只大手在她之前伸了过去,把台灯打开了。
“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他关切的声音随之而来。白惠的嗓子眼里发痒,不由咳嗽了一声,“我想喝水。”
她说着,便一手支床,想要下去倒水喝,男人的手臂已经按在了她的臂膀上,“我去吧!”
徐长风说完,便翻身下床了。
此时正是三月底的时候,供暖已停,夜里还是很凉的。他穿着一条深蓝色的内裤,光着上身,就走出了白惠的视线。好像是没有热水,她听见饮水机轰轰烧水的声音,那男人在外面站了好久才进来,手里端着一杯水。
刚刚烧出来的,杯身很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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