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公放心。”
听到赵翌再简单不过的四个字,眼神交汇,李章却是看到了许多,责任、承诺,亦或是予他的誓言。
这一刻,李章笑着点了点头,待赵翌默然拱手后,便同身后一行人目送着这一对新人跨过高高的门槛,踏着十里红毯,走向属于他们的未来。
听到身后的哽咽哭声,李章含泪转过头,却是看到陈氏在绘春的搀扶下苦得难以自抑,禁不住攥住胸口,自然而然间,身旁的李氏伸手握住了陈氏颤抖不已的手,感受到这久违的触动,陈氏侧眸间看到了李章盛满万千担忧的目光,也看到了近前李氏与她的抚慰一笑。
恍然间,好似又回到了过去。
两人的手彼此交握着,看着渐渐远去的新人,陈氏终究是颔首回之一笑。
无论矛盾如何,利益如何,至少在这一刻,他们是在一起的。
在赵翌的携手下,李绥倾身入了精致而华丽的喜轿,迎亲队伍按着既定的安排,在热闹的乐声中,被众人簇拥着朝万年县馆而去。这一路上,自是过五关斩六将般在以杨晋、杨彻、杨昭几兄弟的“障车”下,抛下了无数的银钱,直待捡喜钱的人将朱雀大街围了个水泄不通,才算是了了。
此时夜幕渐渐低垂,长安城也已陆续挑起了灯火,可饶是长安城的灯火一同聚起来,却也不如接亲的队伍所持的灯火更亮更美,所过之处皆被照得如白昼,就连那路边的高大树都被烘烤的蔫了叶子,熏黑了树枝。
在万人的期待中,御陵王赵翌与永宁郡主李绥在帝后和一众世族朝臣的簇拥下,在装饰一新的万年县馆上拜帝后君心,再拜父母恩情,直待夫妻对拜后,在一首《却扇诗》下却了纨扇,这才带着世人的祝福,被送往最终的归宿,御陵王府。
按着祖宗规矩,新人烛夜当于青庐相对。
因而于御陵王府的东院里,早已用华丽而青翠的青布锦缎搭起了高大而敞亮的青庐,待到月上柳梢之时,御陵王府内依旧灯火通明。
听着堂前龙凤喜烛的燃烧声,李绥早已坐在榻上枯等了一阵子,看着一屋子人皆默然矗立,李绥只觉得腹中渐渐空虚起来,听着外面并没有什么声响,李绥便不再等,招了招手对凑上前的念奴道:“将桌上那盘栗子糕取两块来我垫垫。”
听到此话念奴不由轻笑,听话地只取了两块来,李绥瞧着聊胜于无,便捻了一块吃了起来,待看到玉奴递过来的水,这才就着要咽第二块。
“大王——”
然而还没来得及吃完,庐外却是传来了婢女的行礼声,可这青庐又不似屋内,只需一步便入了里,李绥只腹诽着此人怎么走路都不带声的,便随手将半块还未吃完的递给玉奴。
然而玉奴还来不及接,软帘却已掀起,随着细微的声响,玉奴脚下不动声色地踢了踢,便跟着念奴一同上前行了礼。
随着来人“嗯”了一声,抬头间,李绥便看到脸色微红的赵翌在绯红喜服的衬托下愈发容颜如玉,若有似无的酒香随其入里,无需想,也知今夜的他必是饮了不少,可那双亮如星辰的眼眸却是始终如一的明亮坚定,没有丝毫的迷醉缥缈。
思量间,身旁已是响起了衣袂窸窣声,随着赵翌落座于她身旁,她仿佛闻到了他身上所携带的庐外霜露的味道。
静默中,在喜娘喜笑颜开的祝福下,婢女们含笑朝二人的身上、背后的榻上抛洒了无数桂圆、红枣,再由念奴和玉奴分别为二人盛饮了合卺酒,便看到婢女又送上了缠了红绸的喜剪来。
在念奴的服侍下,李绥的发丝被轻轻抽出一缕,再接过赵翌的,喜娘便指间极快地打了个结,将二人的青丝缠绕在了一起。
当众人皆退了出去,只余念奴和玉奴时,李绥正犹豫着要不要开口时,便听到身旁的赵翌起身朝外唤了一声。
其贴身长随宗明很快跟着进来,抬头一看到李绥,便极为恭谨而讨巧的拱手眯眼笑道:“王妃。”
说罢,身后便有婢女鱼贯而入,竟是在桌上摆下了五六道美食,胡饼、汤饼、烤肉、点心,还有一盘蒸蟹。
眼看着桌上布置了两双碗筷,李绥不由纳罕道:“这,会不会太多了?”
“不多,若是吃不饱,只怕今夜会闹老鼠。”
听到这莫名其妙的回答,李绥疑问地看向赵翌,却是顺着他正经的目光恰好看到了榻下掉落的那半块栗子糕……
念奴和玉奴的轻笑声响在耳畔,李绥抬头间便见二人又强自憋着,小脸却是红了。
“赵美人从前打的那些胜仗,只怕都是靠得嘴罢。”
听到李绥不甘示弱地提起旧闻,赵翌立刻脸色一僵,随即扫了眼软帘外侍立的人,当即轻咳一声,同李绥坐于桌前吃了起来。
当李绥吃了半块胡饼,吃了一小碗汤饼,又吃了烤肉之时,便瞧着身旁的人几乎未动筷子,只是讲究地撬着蟹壳,一点一点拿银簪子将蟹腿里的肉一点一点挑至盘中。
“你怎么不吃?”
听到李绥的问询,未曾言语的赵翌轻挑了眸,不易察觉地噙着笑道:“你莫要关心我,在外面喝酒时便已吃了些。”
“我不过是随口一问,何时关心你了——”
面对这给自己脸上贴金的回答,李绥颇为无语,谁知她将怼出的话还未说完,面前人已是将一只蟹剥开剔好送到她面前。
看着面前诱人的蟹肉,闻到那令人垂涎欲滴的味道,李绥想了想,随即侧首看向近前的人,思索片刻,适才出声道:“你,不会是喜欢上我了罢?”
话音一落,李绥察觉面前人微微一愣,随即笑意在眉目间一点一点扩散开来,只将身凑近,近在咫尺地与她道:“立誓那夜,郡主与臣指点江山,分析朝堂,说得臣醍醐灌顶,茅塞顿开,既然臣与郡主站在一条船上,将来杨家与李家一旦得势,那巴结奉承郡主的人就更会踩破门槛,多得从这儿排到城门口去,我此时若不近水楼台,那便是暴殄良机了。”
独处的庐内,面前的人语气耿介,眸如星辰,感受到那陌生而温热的气息萦绕得愈发近了,李绥默然咽了咽唾沫,随即傲然侧头,摆出一副平静无波的样子道:“人都说老谋深算,御陵王还未老,这算计可比海还深了。”
看着李绥又旁若无人地吃起了面前的蟹肉,赵翌不由笑着摇了摇头,每每与她在一块,总能看到她食欲极佳,倒把他都要带动了。
想到此,原本不饿的赵翌也禁不住拿起筷子一同享用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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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