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咱们王府向来与太尉府非同路之人,如今他们冷不丁送来这邀帖,只怕有些蹊跷,咱们是否要将此事告知王爷?”
陈之砚闻言摇了摇头道:“祖父如今已不问朝政,又何必将此事说与他老人家,再者长安郡公虽出身杨氏,但性情仁和,非那般诡谲之人,咱们如此草木皆兵,反倒平生不快。明日你只带人提前去观中照看着,若有异动及时报我,咱们再行应对也不急。”
见自家主子这般安排,临安才些许放下心来,便想着明日定要带上府里最精干的侍卫才是。
待到夜里细雨已驻,窗外的微风吹的树叶飒飒作响,叶上的雨珠轻轻自支起的窗沿上落入,正正好洒在窗下少女垂下的发上,印着烛火,在那乌黑的发丝上正泛着细微的光晕,蕙容见自家主子正入神地做着女红,上前一边要关窗,一边对着低头不语的宝缨道:“娘子为这朵芙蓉,都快入了迷了。”
听着耳畔格窗落下的声音,宝缨这才将指尖细细银针攥入绷子里,稍稍仰了仰头揉着后脖颈,下一刻感受到蕙容正替自己按揉着,便笑着饮了口茶,将两手伸直,远远打量手中那副雨后芙蓉的绷子道:“先前的两幅总觉得不好,只这一幅,看着才与那日芙蓉苑里的一般。”
说话间宝缨握着绷子的拇指轻轻摩挲着她一针一线绣出的芙蓉,唇畔笑容越发明丽。
待她歇息片刻正取了那针要作收尾的功夫时,外间突然响起婢女的声音:“三娘子。”
几乎是同时,宝缨手中一顿竟不小心刺入指尖,疼痛登时入了眉心,随着蕙容的低呼,一个秀丽的身影便急急走了过来,及时从自己的袖中抽出丝帕替宝缨裹了伤口,习惯性轻轻吹了吹道:“这样便不疼了——”
宝缨随着那双握住她的手缓缓抬头,看着近前少女认真的眉眼,一时间恍惚觉得回到了从前。
儿时的她与红缨常常玩捉迷藏的游戏,一次红缨躲在阿娘房里的柜中,她循着窸窣的声音打开柜门时,看到的便是一个小小的身体正悄悄蜷在那角落里,一看到她张开怀抱等着自己,小丫头便欣喜地向她扑来,然而因着一时撑不住力,那软软糯糯的身子便急急撞在她身上,一个刺拉拉的疼痛也随着一枚簪子钻入她的手心里。原来尚小的红缨躲在阿娘的衣柜里正好看到了一支落下的金簪,便爱不释手地把玩着,却不曾想会刺的她鲜血直流。
如今她还记得小小的红缨吓得哭泣不止,引得大人们惊呼着请了大夫来,直至大夫替她止了血,在婢女们的百般劝慰下,红缨才止住了哭声。那一夜,小小的红缨便如稀人儿一般黏在她的床榻边,一夜未眠的陪伴她,也是如这般的夜,捧着她的手一边吹着一边稚气道:“秋兰她们说,这样就不会疼了。”
高几上的灯烛骤然爆开流下烛泪,宝缨默然回神,不由缓缓抽开手道:“无妨,只是小伤罢了。”
话音落尽,对面的少女许久未曾说话,无声的静默与疏离在二人之间辗转盘旋,直到外面的风吹的格窗微微作响,一股凉意袭来时,宝缨的一颗心渐渐升起几分愧疚与酸涩,不由犹豫着是否要打破这寂静。
“阿姐,还在气我对吗——”
少女的话滞涩而平静的响起,抬头间,因着逆光,宝缨只能看到眼前的红缨低埋着头,垂下的眼睑下看不出情绪,只手中捏着方才替她包裹伤口的丝帕,轻轻摩挲显得异样孤独。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