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8章 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
洪都府如同一台高速运转的机器，当朝阳升起时，士兵们已经站上了城头，千里原上已经矗立起连绵的军队，东风烈烈，吹得旗帜哗哗作响。
站在城头，眺望东北方向，左善崇治军不错，数十里外的千里原上队伍整齐，井然有序，让林谦松了口气。
再向更远处望去，那里地面空无一物，但林谦仿佛已经能够感受到地面的震动。
而在半空上，已经站立着数十道人影，那是蛮族的四品武者！
他们就站在洪都府边界的位置，并没有靠近，若是没有军队冲击，贸然进入大乾境内，即便是四品武者，在大乾国运的镇压下，也很容易陨落。
只有等到大军杀到，在杀气和蛮族国运的冲击下，混乱了大乾国运，他们才能放心的杀入大乾境内。
在这些蛮族武者前方，同样是一群升空的儒修，他们同样没有贸然出大乾国境，双方就这样隔着国境线对峙，只要对方稍有异动，另一方都能以最快的速度做出反应。
随着烈日高悬，洪都府外的空气仿佛都变得焦灼起来，所有身处其中的人都忍不住舔了舔嘴唇，感觉有些口干舌燥，喉咙发干。
咚咚咚……
当夕阳西斜时，地面便传来一阵恐怖的震动，蛮子比预料中来得快得多，才刚过酉时五刻，他们就已经到了！
千里原上洪都府士兵明显骚动起来，面对蛮族这等军威，再加上这些年蛮族军队在大乾士兵心中投下的阴影，他们能够还站在原地，就已经是左善崇治军有方了。
咚！
一声闷响之后，整个世界仿佛都安静了下来，蛮族大军停在了大乾军队数百米外，没有人说话，甚至连马嘶都没有，只有长途奔袭后马匹轻微的喘息声，在千里原上汇聚成一股，如同无形的手一般攥住每一个士兵的心脏。
大战，一触即发！
“为何不趁蛮族大军立足未稳发动突袭？”
城头，李慕白眉头微皱，在安南当了十多年守备，他虽算不上名将，但基本的常识还是有的。
……
长安城，今日的金銮殿寂静无声，没有新旧党官员们喋喋不休的争吵，也没有言官们煽风点火，乾元帝好不容易出席的一次早朝，没有人借着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上达天听。
所有人都安静的站在原地，乾元帝则是一言不发的望向殿外的天空。
昨日他们便已收到消息，十几年没有南下的蛮子，打破了檀渊之盟的誓约，挥师南下了！
在场的老臣们不由得想到了十几年前那一战，那被蛮族支配的恐惧再一次涌上心头。
“你说你好好的去招惹那些蛮子做什么？”
“让他们在洪都府横行霸道又怎么了？又不伤你半根毫毛？”
林谦在洪都府的所作所为当然早就传遍了朝堂，不少官员心中都生出怨言，毕竟洪都府人民的遭遇远在天边，他们听不见洪都府人民的哭声，可蛮族军队却近在眼前，他们能够清楚的感知到蛮族军队带来的压迫。
不只是官员们如此想，就连乾元帝都生出了这个想法，若是早知道会这样，他说什么也不会派林谦到洪都府。
可事已至此，他只能希望林谦能够妥善处理好此事，或者，大不了再将洪都府也割让出去……
永安宫，永安坐在凉亭中，看向洪都府的方向，心中充满了担忧，生平第一次恨自己竟然如此没用，她越来越发现，只有父皇宠爱的她，是如此的无力。
文成宫，长公主看着面前的洪都府地图，陷入沉思，最终只喃喃自语了一句，“一定要赢啊！”
棋盘街，一间两进的院子中，林歆筠没有做饭，从大哥二哥离开后，她就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做饭了，她双手巫力流转，将一块块形状各异的材料捏成一个个人形模样，如今她的空间锦囊中已经有很多具这样的傀儡了。
林谦明意之后，巫神书册对他也再没有秘密，巫师后续的修炼之道也都已经揭去了它神秘的面纱。
林歆筠在得到后续修炼之法后，如今已经是六品咒师了！
长沙府，府君李华椿同样在望着洪都府方向，眉头紧锁，这些天林谦在洪都府的举动他当然也有所耳闻，不由得心生忧虑，这一战，恐怕会决定大乾的未来。
王篆则是暴躁的看向洪都府方向，恨不得现在就飞过去，略尽绵薄之力。
不只是长安和长沙，此时整个大乾的目光都汇聚在了洪都府，所有人都明白，这一战的胜负将会产生怎样的影响。
……
“尔等为何背弃盟约，来犯我大乾？”
洪都府外，千里原，左善崇驱马上前，来到两军阵前，朗声说道。
在内气的加持下，声传数十里，不仅蛮族骑兵能听到，洪都府城中的人们也能听到。
“背弃盟约？那也是尔等背弃盟约在先！”
“若不是尔等欺辱我蛮族同胞，我等今日也不会到此。”
这时蛮族骑兵中同样一人驱马走出，同样是鼓动内气，声振寰宇。
若是邵春先在此，就能认出，这人正是当时在洪都府中与李世凡等人密谋的那个蛮子。
“这其中怕不是有什么误会，将军不若先退兵，我等好好商谈，解除误会？”
左善崇回道，底气却瞬间弱了下来。
“误会？没有什么误会！”
“今日给伱们两个选择，将你们新任府君的头颅摘下来送给我，以祭奠我蛮族同胞，我等即刻退兵，否则，兵锋所指，寸草不生！”
蛮族头领斩钉截铁的说道，霎时间一股肃杀之气在战场上弥漫，寸草不生的含义，大家都明白。
林谦能够明显感觉到千里原上的士兵们在动摇，比起与这一万蛮族骑兵死战，似乎摘下府君的头颅是个更简单的选项。
“大家听到了吗？我早就劝说那林谦小儿不要倒行逆施，这般虐杀蛮人迟早会引来蛮族报复，果不其然！”
洪都府内，推官萧登富登高一呼，“今日之祸皆由那林谦而起，大家随我一同去摘下他的头颅，向蛮族大人们赔罪，今日之祸自然迎刃而解！”
然而，尴尬的是，除了几个早就暗中勾结好的世家豪族，响应者寥寥，甚至不少聪明人都悄悄的离开了，跑得远远的。
比起与蛮子作战，用林谦的人头退兵的确是更加简单的选项，可大家也不是傻子，林谦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他们着想，是为了洪都府人民。
蛮子这些年在洪都府的所作所为大家也都看在眼里，难道他们要听信那些欺凌他们的蛮子的话，去对付为他们出头的府君林谦？
他们有时候或许很蠢，但也还不至于这么蠢。
萧登富摸了摸鼻子，不过索性他也没有指望这些普通民众，最终起事还得靠他们世家子弟和几个家族豢养的私兵。
与此同时，千里原，左善崇驱马回到大军阵前。
“今乾元帝无道，府君严苛，才有今日之祸，与其为之与蛮骑死战，不若举大计而死！”
“众将士可愿与我同去取了府君首级？”
左善崇一声爆喝，石破天惊，林谦顿时脸色大变。
然而就在他准备腾空而起时，一道道人影从城中飞来，将他和悬镜司镇抚使赵孟渊、李慕白都拦了下来。
同时，军中卫指挥使、大多数千户、一部分百户纷纷响应，“取了府君首级！”
这些人自然是早就与左善崇勾结，他们才是左善崇胆敢临阵倒戈的底气所在。
虽然大多数士兵认为这个命令并不合理，可士兵本就是以服从命令为天职，长官们都纷纷响应，他们也只能听令，一时间大军被裹挟，竟然真的掉转了兵器，往洪都府而来。
蛮族头领见此露出了满意的笑容，率领着蛮族骑兵如同驱赶羊群一般，跟在洪都府士兵身后，往洪都府城而来，虽然他们现在只是要杀了林谦。
可林谦乃是乾元帝任命的洪都府知府，杀了林谦，他们就没有回头路了，接下来只能献城，向蛮族投诚一条路可走。
城头上的守军们同样有些彷徨，因为林谦等人全被缠住，他们竟然不知道是该守城还是与昔日的战友一起倒戈。
就在这时，洪都府上空陡然出现一条宽阔的河流，一道道明黄色的光芒从林谦怀中的官印，还有洪都府百姓的头上冒出，汇聚到河流之上，河流绿得泛黑，却又沾染上了明黄色的光芒，让其中那些破铜烂铁都变得神圣了起来。
在这些明黄色光芒中，有星铁书院学子的欢呼，有洪都府百姓大仇得报后的痛苦，有掀翻压迫自己蛮子的载歌载舞……
一时间空中异象纷呈，浩然气如同遇到风暴的浩瀚汪洋，疯狂的在洪都府上空涌动，搅动得周围空气仿佛都扭曲了起来，然后下一刻疯狂涌入林谦体内的文宫。
那几位拦住林谦几人的儒修只感觉浩然气再不受自己控制，竟然无法控制身形，跌跌撞撞的向地面落去。
幸好浩然气只是狂暴，并不是彻底失控，否则他们恐怕会成为摔死的高品儒修，倒也是奇闻了。
林谦的文宫中才气同样狂暴起来，才气池化作的长河疯狂翻涌，在外界浩然气的疯狂灌注下，刹那间便已蔓延到整个文宫。
文宫广场的雕像被摧毁，文宫大殿被冲塌……这道才气洪流如同灭世般将整个文宫世界摧毁得干干净净。
这般狂暴足足持续了一刻钟，林谦的文宫已经彻底变成了一片废墟，只有一条略微收敛了些的大河横亘其上，只是文宫的面积却足足扩大十倍百倍不止，竟然一眼望不到边际，给人一种磅礴大气的苍茫莽荒之感。
让林谦想到了诗仙太白的诗句，“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
整个文宫中都响彻着轰隆隆的雷声，那是才气河流奔腾的声音。
才气河流依旧有些浑浊，却再也不是那般死水模样，这奔腾翻涌的河水充满了振奋人心的生机！
直到此时林谦才慢慢回过神来，他五品明意乃是搅翻大乾这潭死水，而他到洪都府这几个月来的一系列行动，总算是激起了洪都府百姓对美好生活的向往，总算是在这潭死水中翻起了浪。
轰！
刹那间，周围浩然气平静了下来，林谦也恢复对才气浩然气的控制。
他也清晰的感觉到，自己突破到了四品，君子境！
谁也没想到林谦竟然会在这关键时刻突破，就连林谦自己也没想到，这也是他唯一一次没有靠诗词突破晋级。
随着林谦晋级，头顶翻滚的才气河流也莫名沾染上了那种苍茫莽荒之感，一股莫名的威压从中传出，让在场所有儒修都感觉连呼吸都有些困难起来。
就在这时，一块绿铜从河流中飞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