芒从迷茫中清醒讨来。23想起昨晚温谅似乎说讨明天叩贵方就会登门道歉的话。可她在市井中摸爬滚打多年,又有高中文化,跟那些不谙世事的妇人有根本性的不同,就算摆在眼前这活生生的一幕,也不敢轻易相信这是真的!眼中带着警惕的神色,身子往旁边闪开,以示不敢受他的鞠躬,道:“牛主任。有什么话请您直说,我不过是个寡妇,可受不起这样的厚待
牛贵方顿时急了,昨晚表哥的怒吼声依稀又在耳边响起,双腿不由一阵哆嗦。牛贵清身为纪委书记,讲究的是不怒而威,何曾像这次似的气急败坏到失态的地步?牛贵方不是蠢蛋,知道惹了不该惹的人,听表哥的意思,要是不能让姜芷兰消气,别说保住屁股下的位子,就连体制内也不一定待的下去。
这对四十多岁才混到正科的牛贵方来说,无疑是生死关头,别说鞠躬道歉,就是跪下来磕几个头也不是多难的事。
没有官帽子,脸皮子有个屁用?
牛贵方左右看看没人,见姜芷兰还是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样子,把心一横扑通跪了下来,孙麻子吓了一跳,惊叫道:“老板?”
姜芷兰更是手足无措,颤声道:“你,你快起来”,快起来”
牛贵方在工体多年,一步步混到街道办主任的位子,属于横着走路,到处捞钱的昭人物。加上脸胖腰圆,大背头铮明发亮,猛一眼看上去跟螃蟹有点相似,所以人送外号:牛八腿,意思像螃蟹一样横行霸道,手多手长。牛贵方不以为耻反以为荣,有次喝醉了曾当着女同志的面大笑道:都说我牛八腿,懂他奶奶个嘴。老子是牛九腿,还有一条又大又粗!
于是工体有人编了顺口溜恶心他:四腿黄牛去耕田,八腿老牛不要脸。有了八条还不够,再咬一条在嘴边。
以老百姓的智慧和胆子也只能在口头上占点便宜,牛贵方并不会因此少了一根汗毛。所以可想而知,当一向被视为人上之人,高不可攀的牛主任突然屈膝跪在自己面前小姜芷兰受到的惊吓远大于其他。
牛贵方走出了这一步,也就无所谓矜持了,哀求道:“姜老板,你就看在多年街坊的面子上放我一马。我老牛最近鬼迷心窍,做了不少蠢事,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听别人的话找姜老板的麻烦。可一大家子人都靠着我吃饭,我一个小小的街道办主任实在不敢违逆了上面的意思,这才不得已跟姜老板为难。如今好了,姜老板认识了贵人,那点小小事自然就揭开不提了,我也没理由再跟您过不去,,看在乡里乡亲的份
孙麻子昨晚还有点不以为然,觉得牛主任太怂了,不就接了一个电话吗,至于吓成这样?扔了手机立刻开始跑前跑后安排,光是拆掉老李那个个置最好的海鲜铺子就费了半夜的功夫,又找工人搭棚子,买桌椅碗碟灶具,直直忙活了一宿。紧跟着就守在姜芷兰门前,孙麻子满肚子腹诽,二十四孝也不过如此了?
刚才他眼皮子还一直打架,却被牛贵方这一跪彻底吓醒了,琢磨着领导跪了,自己跪是不跪?姜芷兰急急道:“孙队长,你快拉牛主任起来,这成什么样子?”
工体街道办下辖6个社区,是东区比较大的办事处之一,除一正三副四个主任外,下设六个。科室,五站一队,孙麻子是街道执法队队长,简单点说,就是牛贵方的打手兼保镖。
孙麻子扶了一把,牛贵方趁势站了起来,意思到就行了,真要没脸没皮的跪下去,他自己也觉得寒碜。
“姜老板,牛主任都这样子了,我们街道办的诚意你也看到了?以后抬头不见低头见,大家彼此照看着点,你放心做你的生意,什么痞子混混没一个敢去你那里捣乱!”
姜芷兰终于相信温谅所说的话,一切真的都不同了。可他一小混混。怎么会有这么大的能量?
但此时也没机会细想这些东西,姜芷兰只求能安安稳稳的做生意,心里依然忐忑,说起话来却有理有节,道:“牛主任,我妇道人家也不会说什么话。但有一点我说明白了,你的东西,你的钱我都不要。只要能让我摊子支起来,您不再找麻烦,该交的钱我一分不少!”牛主任愣了愣,送上门的好处你都不要,这不傻吗?况且你不找我麻烦就好了,我哪里还敢再收你的份子钱?
还待说话,孙麻子偷偷拉了他一把,道:“那就按姜老板的意思办,要不咱们先去广场看看地,李记海鲜乙经拆了,总不能让我们白费力是不是?。
姜芷兰不好太不给两人面子,关了房门,随着两人下楼去了。
到了广场,已经有不少人在围观,看见牛贵方过来,立刻一哄而散。不过还有一些胆大的走开几步就停了下来,李记的李老板就藏在这帮人身后,盯着牛、姜等人恨的直磨牙。他能占了这个好位置,给牛孙二人塞了不少钱,结果昨晚二话不说就把摊子给推了,真圳。一群白眼狼。还有姜芷兰这贱货,装得多清高啊,还不是被牛八腿给上了?还有脸抢老子的生意,全不是人!
他却不想想,平日仗着牛贵方的势力,老百姓又是怎么背后骂他的?除了李老板,也有不少人看着姜芷兰或鄙夷,或唾弃,或贪婪,或嫉妒,显然都以为她终于顺从了牛贵方,才有了这样的待遇。
牛贵方最近一直找姜芷兰麻烦,那股从眼神里冒出的骚臭味连公厕的苍蝇也知道他想做什么。但大家知道归知道,真要出头帮姜芷兰说句话,那是万万不肯的。昨晚牛贵方和孙麻子进了姜芷兰的摊子,周边挨着的几家谁不知道?可是哪怕看到她下跪磕头,听到她苦苦哀求,也没人愿意出来拉一把,说句话。
到了今日看到姜芷兰马上要代替李老板成为夜市的红人,不管抱着什么心理,不在背后表达一下鄙夷和蔑视,就仿佛他们代表的正义被践踏了一样
人心,总是如此的龌龊和悲哀!
姜芷兰看了看新摊位,蓝色的挡风板围住了三面,三角钢架固定,厚厚的布帘挂在正面,顶棚用白色的石瓦盖住,旁边是刻着姜记小吃字样的灯箱,里面摆着十几张崭新的桌椅。虽然看上去简单简陋,却干净整洁,美观大方,比起周边私搭乱建的塑料棚子不知高档了多少。再没有经济头脑的人也知道,谁开了这样一家店”必然能抢去别人不少的生意。
可惜的是,没有牛贵方的允许,没有人能再建一个同样的摊子。
姜芷兰伸手摸着漂亮的挡风板,围着摊子走了几圈,脸上满是惊喜。
如果真的有这样一间铺子该多好啊!
牛贵方看着她的表情,终于松了一口气,喜欢就好,怕的是你不喜欢。
“这个我不能要!”
啊?
牛贵方傻了眼,对孙麻子使个眼色。孙麻子会意,忙道:“哪里不行咱们重新建,不费什么事,姜老板你只管说!”
姜芷兰鼓起勇气才说出不要的话,毕竟人家表现的这么有诚意,自己再拒绝实在太不给面子了,人的忍耐都是有限的,生怕一言不慎会再激怒对方。却没想到孙麻子毫不迟疑的要重建,竟然是以为自己对这间铺子不满意?
究竟那个人找什么朋友,能让不可一世的牛贵方和孙麻子害怕到这样的地步?可他只是一个小混混啊!
姜芷兰只觉得眼前的一切全是梦,偷偷的掐了一下自己,疼!可不是梦,怎么能解释这种天翻地覆的反差?
“不不,我不是”姜芷兰摇着手想说清楚自己的意思,却不知该如何开口。突然听到背后传来一个响亮的声音:
“不是什么?嫂子,我没来晚?”
姜芷兰猛然回头,就看到温谅双手插在上衣的口袋里,站在不远处面带微笑,清晨第一缕阳光从背后透过他的肩头,一如少年的笑容般灿烂。
温谅走过来在挡风板上敲了敲,道:“嗯,质量还不错。牛主任,牛主任?”
牛贵方看到温谅的一瞬间,心都跳到了嗓子眼,下意识的又夹紧了双腿,偷偷咽了口吐沫。他对姜芷兰的情况知之甚深,亲戚朋友祖宗八代,别说做官,就连体制内的办事员也没有一个,能请动堂堂纪委书记半夜打来电话,并对自己声色俱厉的破口大骂,只能是这个出手狠辣,不知底细的小混混了。
怪不得昨晚他带着讽刺的说什么街道办主任,好大的官啊。自古民不与官斗,敢踩着一个正科狂抽耳光,不是来头大他敢吗?
自己也是傻啊,傻啊,白在圈子里混了这么久,怎么当时就没想到这一点呢?
孙麻子悄悄捅捅牛贵方的胳臂,牛贵方恍然大悟,忙走了过来,点头哈腰的道:“我在,我在,小兄弟”啊,瞧我这张笨嘴,领导有什么吩咐?”
这句话出口吓坏了周边围观的人群,嗡的一声响起了阵阵惊呼,没人想到这个称呼姜芷兰嫂子的年轻人竟然还是个领导?能让牛八腿吓成这样,到底是什么来头?
姜芷兰什么时候有这么厉害的兄弟了?
李老板撇撇嘴,嘀咕道:“什么兄弟,说不定偷养的小白脸。我呸,贱货!”
敢留在周边的都是夜市做生意的小老板和周边混的小痞子,他们跟普通的老百姓又不一样,消息一般都要灵通一些。之所以怕牛贵方怕的要死,一个很大的原因就是知道他上面有更大的大官罩着,不然真要耍起狠来,以青州的彪悍具风,一个街道办主任套上了麻袋照样打你的闷棍!牛贵方也有意放些风声出去小虽然牛贵清从不待见他,但外人不知道啊,他能升到这个小正科级,也是东区领导看在牛书记的面上提拔了一下。官场上的事,妙就妙在有意无意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