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咂巴着嘴,从身后提溜出一个大家伙,说:“这是你的下一个目标——在你闻到它的气味之前,把它剥好、切块,每块不得超过半两重。”
我盯着那榴莲,鼻梁条件反射地皱了起来,这得要多快的速度?既要考虑榴莲气体分子在空气中的传播速度,又要顾及我鼻毛的敏感度和神经元的反应速度,还要掌握好每一块的分量,我可没有四师兄那么高超的精算水平,也没有大师兄那么迅捷的身手,每次还没动刀就已经被臭得头晕眼了。
我只好腾出一只手来,把鼻子捏住,用另一只手去切剥榴莲。经过无数次的练习,我终于达到了师父的要求,而且把单手练得和双手一样灵巧,绾发辫、劈柴火、洗衣服、穿裤子,几乎所有需要双手完成的事我都能用单手搞定。但无端地闲出一只手来似乎很浪费,我搞不懂师父这般调教究竟有何深意。
师父一脸的深谋远虑:“这样将来就算你被人剁掉了一只手,也不会有什么不方便的感觉。”
榴莲之后,我又在师父的安排下,对桃子、香蕉、草莓等进行了巧夺天工、惨绝人寰的修理。就这样,青虚观里一年四季吃的水果拼盘全都由我一手加工而成。
“恭喜你终于练成了传说中的武林绝学‘剃头三度’,这门奇功讲究的是手上的精度、力度和速度,”师父对它评价极高,“江湖上很多武功只有观赏性而无实战性,或者有了实战性却不具备生活性。唯独这‘剃头三度’,既有观赏性,又有实战性,还能服务于生活。”
为此我兴奋了好一阵子,然后我发现,青虚观里每个人只要头发需要修理的时候就会来叫我提供服务,服务的项目还包括修剪鼻毛、腋毛和腿毛。
这帮家伙有的毛发很稀少,好似烈日下的茫茫沙漠;有的就很茂盛,仿佛暮色中的原始森林。在有幸见识了从猿类进化到人类的每一个阶段的**模型后,我的头脑突然开窍了:莫非师父教我忍抑之术其实只是为了节约伙食开销?而教我剃头三度不过是因为青虚观里正好缺个果盘师和剃头匠?
师父好像看穿了我的心思:“羊每天吃草,不也是给大地在剃头?但它终究是为了满足自己的需求。你给大伙剃头、做果盘,看上去是别人占了便宜,实际上最大的受益者是你自己。”
我半信半疑:“我哪受益了?难道把他们剃下来的头发拿去卖钱?”
师父拍着我的肩膀,说:“运气之法、忍抑之术、剃头三度,现在看起来似乎没什么大用,但将来一定会为你带来无限的好处,甚至能救你的小命。”
“将来”,这是一个很玄妙的词,任何不知真假的话套上它,都会变得神秘而可期。管他呢,反正我学都学了,现在终于可以进入正题,专攻象棋了。有了如此丰富扎实的基本功,加上师父的悉心教导,我的棋艺一日千里。那些技能的确没白练,我出手快、落子准、招法狠,在气势上就令对方畏惧三分,更厉害的是,我可以坐在棋盘前几天几夜不吃不喝,对方晕倒在地我还精神抖擞,胜负不言而喻。很快,远近棋友都成了我的手下败将,棋盘也成为我赢得自信和尊重的利器,正如大师兄手中的剑,我开始向往更大的舞台和成功。
此时,朝廷举办第二届“混沌杯”少年棋赛的消息传上山来,这是一项颇有影响力的赛事,上一届的冠军是个不世出的棋坛天才,他喜欢红色,所以每次都选红的一方,却又很傲气,总让对方执黑先手,而且还让对方一个炮,未尝败绩,人送雅号“一炮而红”。
后来,他入宫成为棋待诏。第一次陪皇上下棋时,自信满满的皇上提议来一场公平的对决,谁也不要让,但“一炮而红”是个有原则的人,坚持让皇上执黑先走,同时拿掉了自己一个炮。然后不出十步,“一炮而红”一个马后炮吃了皇上的将,顺口提醒道“陛下,您将死矣”。
颜面扫地的皇上勃然大怒:“你才将死!你全家都将死!”然后就把他满门抄斩了。
我只知道“后来”之前的那半段故事,所以不想错过这个一炮而红的机会,马上跑去向师父请战。参赛的动机当然不能说得太功利:以棋会友、替师门争光、促进文化繁荣、为天下苍生祈福……我简直要被自己感动哭了。
师父未置可否,不慌不忙摆开棋局:“赢我再说。”
这是要试我棋力呢,我不敢怠慢,使出浑身解数,三下五除二就把师父的帅逼到了死角:“师父,您输了。”
师父头也不抬:“哪里输了?”
我指着棋盘:“卧槽呀!”
“小孩子别讲脏话。”
“……我是说我的卧槽马将死你了。”
师父看了看,用手指在棋盘一角轻轻一拨,让棋盘平平地转了半圈,瞬时攻守对调。
师父说:“该你下了。”
我愣住:“这也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