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澜失笑:“殿下知臣言外之意,不也一样故作深沉?”
两人之间越发尖锐的言辞似乎仍是试探而已,但已然到了如此关头,却着实不必再行遮掩。
他索性坦言:“三弟与臣不同,与贺将军也不同,然而您与陛下的博弈之中,却惟有臣与贺将军不为其扰。”
顿了顿,他也移开目光,转向缥缈皇城。
又过了片刻,明澜才道:“陛下雄猜之人,不会轻易收手。若三弟不愿成为下一个襄王、下一个贺将军,一应恩遇、情感、封赐,都会成为千钧之担,逼他日复一日地打磨——或是折磨,不断折磨自己,向陛下、向您表露衷肠。”
他的神思始终平静:“三弟的坚定不输殿下,但殿下最是清醒,三弟却不愿醒。所以说,与殿下打交道,臣比三弟合适。”
明燎唇角微扬:“有你和瑾之在前,陛下更不会收手。”
“是。”明澜轻叹,“得不到答案,陛下不会收手。”
只是所谓的忠义情怀,一旦走到剖心刺骨那一步,未免太过残忍,太过鲜血淋漓。就算是他们也不能笃定,若当真有那一天,明昭是否还是明昭。
而且……
“臣离宫开府已有七年,这七年里,殿下待三弟并不严苛,但也并不亲厚。”
明澜低语如诉:“殿下无憾,臣也不悔,我们本该如此。只是整整七年不曾将他扯入其中,何必在最后关头忽然出手。”
明燎轻笑:“二弟这是为他不平?”
也不等明澜回答,他先摇了摇头。也不知从何时开始,明燎与身边人的对话之中,总能听出几分似讥似嘲的怠慢。
但熟悉他的人才知道,这些看似不合时宜的玩笑,恰恰正是明燎的收敛和压抑。
明燎早已不复君子如玉,但他仍将太子深威藏在言辞里,以冷待和辞锋裂地破空,迫使对方知难而退。
太子殿下最为坦诚,但也不会轻易动怒。
然而此中真真假假难以分辨,莫说其他人,就连姜云与贺周偶尔也会迟疑犹豫,看不清他的心绪。
唯独明澜,从没有错判之时。
这等手段对他无用,明燎便也不再费心。
他敛了眉间散漫,轻而缓地回答:“倘若你与孤皆不插手,三弟也不过多些忧虑,以他的聪慧,早晚能够认清形势。”
“然而大势所趋,南铮此人……仕途已折。”
属于明燎的凌厉尽情彰显,毫无保留:“你心中清楚,西戎使团抵京之日,陛下的态度已经明朗。”
明澜沉声道:“是,陛下不会无故提及徐太傅。”
言及此,他忽而又问:“在此之前,殿下可有怀疑南家?”
明燎知他言外之意,但也不吝坦诚。
他慢慢摇头,眉目深深:“比之陛下,你我尚远远不足。”
明澜心领神会,回眸微微叹息。
他与明燎的反应不可谓不快,谋略也不可谓不深。
然而两人都是经过皇帝的提醒,才将心思放到南铮身上。
直到谢闲楼中惊变突生,他们清清楚楚地察觉到与君父之间的差距。
鸿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