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的确如他所说,满朝文武有几个在意姜云?即使对她抱有兴趣之人,也不过是因为徐太傅的关系。说出这样的话,她哪里来的底气?
姜云却轻轻摇头:“在其位谋其职,旁人的想法与我何干。”
她说得平淡又坦然,没有怀恨之意,也听不出不情愿。
明燎道:“你可会觉得不公?”
姜云稍稍垂首:“冤屈难诉,义字未明,百姓罹于党争,生民亡于朝廷,这才是不公。置身庙堂理应匡扶社稷,为臣者以一己之私,陷无辜人于死地,这样的禄蠹败类无需敬我——何况,他们也未必尊重陛下和您。”
明燎轻笑出声:“激将法就不必使了。太子妃终于决定将孤与陛下视为一体?”
他言下之意,是调侃姜云初出嫁时的判断,彼时她和其他人一样,都当明燎处境艰难。
姜云叹道:“纵观青史千百载,哪有真正和谐的太子和皇帝。但至少在此事上,您与陛下,父子一心。”
天下人栖息在他们的庇护之下,他们视百姓的安居为己任。大雍帝王虔心勤政,为的不正是他的江山和子民。
明燎玩味道:“你越发放肆。”
姜云坦荡转头:“不是殿下允我直言?”
明燎支额打量着她,眼里一如既往地盛着轻慢:“不如与孤打个赌,赌你这份意气能持续到何时。”
他言中的讥讽太过明显,姜云却好似听不出一般:“殿下也不必以言相激,我们就算不是朋友,也是夫妻,还要长长久久地同处一室。在您身边,姜云倒也很难丢失意气。”
不是朋友,也是夫妻。她话说得极其怪异,明燎将之回味一番,品出了不寻常的味道。
“一句吹捧说得隐晦又悦人,太子妃妙言如许。”
姜云洒然一笑:“并非吹捧。我自认还算有些眼力,溜须拍马之词,殿下不喜,我也一样。”
“哦?”明燎略抬眼帘:“那太子妃此言何意?”
姜云忽然收敛起情绪,将错杂的心思尽数遮掩。她看向明燎,正色道:“倘若姜云此心有移,殿下不会允我留在您身边。”
沉湎在朝堂争斗里,耽于权力……贺皇后不就是前车之鉴?一个汲汲营营的太子妃,下场绝不会比她好到哪里。
明燎闻言长笑,他难得如此开怀。少刻,他问姜云:“若你处置有失,令此事传扬在外,首当其冲的是你,其次是徐太傅。瑾之与你说了许多,也不知太子妃可曾放在心里。你凭什么认为,护国寺之事,一定与孤无关?”
姜云缓缓回答:“因为您就算剑指徐家,也要——师出有名。”
她一字一顿地说道:“殿下不是轻率之人。徐家如今游离在朝堂之外,不必用到此等激烈手段。再者说来,此举就算功成,也会留下无穷后患。”
而且,姜云见过属于明燎的少年意气。
明燎深深看她一眼,也不知是否接受了这个解释。他没有对此作出评价,却说了一番令姜云颇为诧异,也颇为动容的话。
“东宫各僚的调动之权放开给你,无论你有何想法,皆可放手一试。只有一条,若你行事有差,孤不会替你遮掩。
“孤身边不留弄权之辈,也不留无用之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