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盐走出时明义的病房时,李牧坐在门口的长椅上不知道等了多久,两人都愣愣地望着对方,都是一身狼狈,疲惫不堪。
李牧率先回过神,站起身对他张开了怀抱,时盐上前两步,轻轻抱住他,仰起头,两个人自然而然地接吻。嘴唇间摩擦着血渍与尘土,环抱对方的双臂伤痕累累,在空旷寂静的医院长廊,他们深深地吻着彼此,像两只互相舔舐伤口的野兽。
良久,李牧放开他,贴上他的额头温柔地笑,“终于找到你了。”
时盐和他抵着鼻尖,安静地呼吸着他的气息。两人都没有问对方经历了什么,李牧看了眼手机,“两点多了,回去睡觉吗?”
“没车了。”时盐喃喃地说。医院离家有半小时车程,骑自行车时间更久,明早最晚八点四十得赶到三中,时盐想了想,身份证自己随身带着,于是他说:“这里离三中更近,直接去那边吧,三中附近有个小广场,我能在那里歇一会。”
李牧吻向他疲倦的双眼,摸了摸他的头,牵着他的手带他离开了医院。
李牧骑来的共享单车就停在医院门口,他跨上车,时盐坐在他身后,抱住了他的腰。
六月初的风带着初夏的温暖,李牧放下一只手握住时盐的手臂,“冷吗?”
“不冷,很暖和。”时盐靠着他的背微微笑着,他抬起头,眼神亮了亮,“今晚的月亮真圆啊。”
李牧岔开长腿,停下车,抬起头和他一起看月亮,“十五的月亮十六圆,时盐,以后的每一轮月亮,都和我一起看。”
时盐笑着不说话,两手合拢,握住了他的手。
李牧回过身,脸上的伤口显得他有几分野性的温柔,他抬起时盐的下颌,再一次贴了上去。
他们隔着灰尘、泪痕与血迹,在月色下专注地亲吻,仿佛这一刻的月光与爱意,才是真正的恩赐。
时盐给李牧指着路,他们到三中附近的广场时,已经快三点,李牧找了个偏僻的长椅,让时盐躺了上去,枕在自己的腿上。他脱下外套盖在时盐身上,轻轻拍着他的手臂,缓声说道:“睡吧,还能睡五个半小时,时间到了我会叫你。”
时盐拉住李牧的手指握在手心,闭着眼安心地说:“牧哥,你知道吗?今晚一定会是我这么多年来,睡得最好的一次。”
李牧放低了声音:“那就好好睡,什么也别想,我会一直守着你。”
时盐的声音逐渐朦胧:“你说,今天发生了这么多事,明天考试,我还记得那些知识吗?”
“它们一直都在你的脑子里。”李牧轻声哄着:“现在你感觉不到,等你上了考场看到题目的时候,它们就迫不及待地蹦出来了。”
“嗯。”时盐闭眼笑着,安静了一会,他又说:“牧哥,给我唱首催眠曲吧,我从来没听过你唱歌呢。”
李牧笑了一声,也闭上眼,靠着椅背,一只手缓缓揉捏着时盐的耳朵,带着气音慢慢哼出悠扬的曲调,弥漫着怀旧又静谧的味道。时盐气息沉沉,终于睡着了。
月色温柔的夜晚,这是最宁静的时刻。繁星也不再闪烁,沉睡着等待天际的第一缕日光。
黎明的第一声啁啾划破寂静。太阳还没升起,远方的地平线有了隐隐天光,小鸟们已经站上了枝头叽喳不停。城市的清晨属于早起的鸟群,片刻过后,漫天都是清脆的鸣叫。
李牧在热闹中睁开眼,低头看了看时盐,时盐睡得很沉,他小心地从时盐手中抽出自己的手,轻轻捂住时盐的耳朵。
抬起头,一只羽毛蓬蓬的麻雀毛球站在他头顶,低着头对他啾啾不停,他轻轻地“嘘”了一声,小声说到:“拜托了,小麻雀,就今天,安静一点好不好?别打扰他。”
麻雀毛球歪头看了看他,又啾啾两声,扑扇着小翅膀飞远了。李牧顺着它的身影看向远方,突然愣住。
地平线上燃着一点暖黄的光,还未成型,太阳要升起来了。
李牧心里突然涌起一股冲动,他低下头张了张嘴,想把时盐叫醒,和他一起看一场盛大的日出。
话音就要脱口而出的瞬间,他收了回来,笑了笑,独自一人抬起头,任初升的朝阳声势浩大地映在心里。
他想,这场对日出的心动,时盐总有一天会了解的。那时,时盐的人生早已度过长夜,驱散黑暗,光芒万丈。
离高考还有四十分钟,李牧喊醒了时盐,不远处的三中门口早已聚满熙熙攘攘的人群。时盐在附近的洗手池漱口洗脸,把自己尽可能整理得干净。李牧跑到广场旁早早开门的文具店给他临时买了套高考文具。
两人来到三中门口,袁韬早就和各科老师站成一排等在这里,他今天破天荒穿了件崭新的大红T恤,旁边站着一身红旗袍的姚莉,两人在人群中格外显眼。
每个二班的学生从袁韬手里拿准考证时,都要和老师们一一握手,接受老师们殷切的祝福。看着这隆重场面,时盐扑哧笑出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