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六点，时盐提着开水瓶到开水间打水，钱爷爷卧床不起，按照护士的交待，每天还是要给老人用热毛巾擦脸擦身。开水房已经排起了队，前面两人似乎是同病房的家属，正在闲聊。
“我家老头昨晚动静有点大，吵到你们了吧？不好意思啊。”
“唉，是有点，我昨晚没怎么睡好，不过我妈晚上睡得挺沉，你们不用太介意，我们在这住一段时间了，已经习惯了。”
“我们是昨天刚来，本来被安排到1403的，结果那间房的老人看着就快不行了，我老头要住进去也不吉利了。”
“不是看着快不行了，是真的不行了，不然那间病房怎么就他一个人呢，其他病人都不愿意去啊，之前有好几个都吵着要换床。”
1403就是钱爷爷的房间，时盐默不作声地打了水，提着水瓶回房间时，医生正在查房，简单看了看钱爷爷的情况就离开了，时盐追出门外，紧紧拉着医生：“医生，钱爷爷现在怎么样？您说……他还能撑几天啊？”
医生问到：“你是哪位？之前怎么没见过你？”
时盐说：“我是钱爷爷孙子的朋友，能不能告诉我，钱爷爷还有救吗？”
医生叹息着摇了摇头，对时盐说：“就这两天了，他的血氧已经很低了，而且只会越来越低，看看能不能熬过今天吧。老爷子求生意志很强，如果有什么亲朋好友，能见就今天赶紧来见见。”
钱子希你这个王八蛋！时盐红着眼眶飞奔到公交站，找到了去市郊物流仓库的线路，搭上了公交。
他昨天想错了，大家都以为钱子希一个高中没毕业的学生说要打工挣钱就一定会去招工的地方找工作，可仔细想想，钱子希只是个无父无母的普通学生，日常生活就是家和学校两点一线，对社会的那点认知全部来自跟着牛晨混的那段时间，哪里知道什么招工的地方。
他既然要挣钱给钱爷爷治病，就一定不会动家里的钱，这说明他没有路费，没有住宿费，不会离开曲水。而曲水市内想要找一份在他认知内的工作，只有向牛晨求助，牛晨的父亲牛伟在曲水有不少产业，而牛晨刚刚和钱子希闹过矛盾，他对从未向他低过头的时盐一定恨得咬牙切齿，对懦弱的钱子希却不会。
只要钱子希向他示弱，他不会拒绝这个拿捏住钱子希的机会。难怪这两天钱子希失踪的事学校里传得沸沸扬扬，牛晨那伙人却什么动静也没有，牛晨一定帮钱子希找到了工作。
公交车摇摇晃晃开了一个多小时，终于在一片荒芜的地方停了下来，时盐走下车，不远处有成片的工厂和仓库。时盐大步跑过去，一排一排寻找着牛家的仓库，心里暗念道：一定要在这里，拜托了，钱子希你一定要在这里！
他找到仓库，匆忙跑过去，随手拉住一个正在卸货的工人：“请问这里有个叫钱子希的人吗？”
“啊？我不知道啊，我今天才来，你去问他。”工人向他一指仓库门口拿着单子对货的一个人。
时盐绷着神经跑过去拽着那人又问了一遍，这次他没有失望，那人说：“有，昨天才来的，说要在我们这打长工。”
时盐双眼放光，还没来得及高兴，那人却两手一摊，继续说道：“可是他今天就不来了，假也不请，理由也不给，人在哪也不知道，害得我们还得一大早去拉人过来代替他。”
时盐愣住，憋着的一口气瞬间泄出：“啊？”
那人对他耸了耸肩，表示自己也毫无办法。时盐不信邪地转过头盯着仓库里的每一张人脸看过去，然而一无所获。
他来晚了，他失魂落魄地走出仓库，牙关咬得使劲，鼻子酸得厉害，悔恨无比。怎么昨天就没想到这里呢？为什么就是晚了一步？如今又要去哪里找钱子希？钱爷爷还等得了吗？
时盐失落至极，欲哭无泪，浑浑噩噩迈着双腿，双眼发直却什么也没看进眼里，像一只耷拉着所有毛发的落水狗，沮丧无比。
仓库不远处有一条小河，他无意识地走到河岸边，昨晚几乎没睡，他累极了，一个不慎被绊倒在地，他索性坐了下来，埋头盯着波光粼粼的河面，满脑子在想：怎么办？怎么办？现在该怎么办才好？
“你怎么在这？”语调平平的声音从背后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