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去医院看时明义了。”时盐一句话简单概括。
李牧暗暗皱眉:“怎么自己一个人去了?他没把你怎么样吧?”
时盐摇摇头:“他没看到我。”
“你……”李牧叹了口气:“是我疏忽了,没有告诉你时明义的详细情况。他被送到医院的当天就让医院帮忙找了个护工照顾他,而且他的伤看着很严重,实际上并没有伤到筋骨,都没你肩上的伤难治,大概一周左右就会出院了。”
时盐抬头看着李牧:“他的医药费交了吗?牛晨他爸的医药费怎么办呢?”
李牧拍拍他的手臂,让他安心:“医药费你爸他自己交了,他和牛伟的纠纷和赔偿,会有人处理的,你不用在意这些,在家安心养伤。”
时盐点点头。李牧看他乖巧的样子,不禁发起愁来:“时盐,你有没有想过……等时明义出院了,你该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时盐不解。
李牧面色沉静,他说:“你还要为了他,继续每天逃课吗?我虽然可以帮助你,让你不用为每周要上交的钱担心,但你要明白,时盐。”他双手握住时盐的肩,认真看着他:“时明义动手打你,让你给他钱,这绝不是理所当然的,也绝不是你必须承受的。我知道你有你的顾虑,你还在读高三,还有学业,一时没有办法摆脱,但你千万不要就此习以为常,千万不要接受他对你做的一切,哪怕他是你爸爸。”
时盐懒懒地垂下眼,额发都颓丧地耷拉下来,李牧见他这副模样,渐渐收起满心的忧虑,一股淡淡的失落蔓延开来。
沉默良久,他感觉衣角被人轻轻拽了拽,时盐抬起头看向他,仿佛看着自己的希望,目光里却含着无措和退缩。他迷茫地说:“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哥,我实在是没办法了,你……你这么好,这么优秀,你可不可以教教我,我该怎么办?我不会变成你的累赘,不会拖累你的,你只要教教我该怎么做就好,可以吗?求求你!”
他在求助,李牧怔怔地看着他,他可怜的小猫、伤痕累累的小猫,伸出它那细瘦的手臂,胆怯又勇敢地拉着他的衣角,对他说,“求求你”。
他感到心脏酸胀发疼,令他难以忍受,于是他把时盐瘦削的身躯抱进怀里,下巴抵在软软的头发上用力蹭着,时盐呼出的热气一阵阵扑在他的心口,仿佛这样他的疼痛才能有所缓解。
他说:“我会救你的,时盐,别怕,我会帮你的。”
完了,他有些没辙地想,明明只是暂时救了只被虐待的小猫,现在却想把自己搭进去。
“时盐。”李牧抱着他,喊他的名字:“你……是不是还有个舅舅?”
时盐在他怀里一头雾水:“没有……有的话我也不记得了,我妈很早就和我爸离婚了。为什么这么问?”
李牧摸着时盐的头发,若有所思:“只是想问问,看看有没有其他的亲人可以帮到你。”
时盐摇了摇头,软乎乎的头发蹭过李牧的手心:“没有了,除了时明义,我没有别的亲人了。”
李牧搂紧他,轻声安慰:“没关系,没关系的,我来想办法。”
时明义还没出院,他还有时间。
鉴于时盐表现出的对唐沐泽作品的强烈兴趣,李牧教时盐开通了社交账号。他比平台的新手指南耐心多了,手把手教时盐怎么关注博主,怎么转发评论点赞。时盐兴致勃勃,当即就要第一个关注唐沐泽。李牧在他点下关注的前一秒,从他手里抢过鼠标,搜出自己主页,点了个关注。
“你干嘛?我为啥要关注你?”时盐不满他拿自己的号自作主张。
“有点自知之明。”李牧敲了下他的额头:“你现在用的是我的电脑,拿的是我的鼠标,是我教你开通的账号,就这样你还不第一个关注我?”
时盐疑惑道:“可是,我天天和你见面,不需要从网上看你啊!有话我就直接面对面和你说了,还要看你的账号干嘛?”
不谙世事的天真真是让人招架不住,李牧只好板起脸教育他:“你不懂,这是一种仪式感,你第一个关注的必须是我,不然电脑不借你玩啊。”
时盐只得妥协,李牧起身,倒了杯水,也递给时盐一杯,一边喝一边问道:“你不觉得辣吗?中午的牛肉面真的太辣了,现在我的舌头都是麻的。”
时盐刚灌下一口水,听到这话一惊,余光瞥到贴在自己嘴边的杯沿露出一丝血水,他赶忙咽下一大口带着铁腥味的水,想了想对李牧说:“李牧,你有空的话能不能去一趟幼儿园?”
“怎么了?”李牧问。
“上次我跟小葡萄说这周一定去看他,可是我伤成这个样子,没法去了,你能不能替我去一趟,跟他说几句话,告诉他我下周一定去看他。”
“好啊。”李牧一口答应,他转身走进厨房:“对了,昨天包的饺子还剩了好多呢,我给他们提一袋过去。”
时盐走过去,靠在厨房门边,看着李牧装好满满一袋冻水饺,他动容道:“谢谢你,李牧。”
李牧提着食品袋经过他,一手勾起手指,刮了刮时盐的下巴,还带着冷冻柜的凉意,他挑眉笑道:“刚才哥哥叫得那么好听,怎么现在又变成李牧了?”
时盐乖巧地朝他咧嘴笑了:“哥哥!”
李牧这才心满意足地离开。
大门一关上,时盐立马跑进洗手间,张大嘴对着镜子瞧。他吓了一跳,嘴里起了几个水泡,然而都被他用牙咬破,口腔内壁的皮也咬掉了一块,还在不断往外渗血。
难怪吃面的时候觉得辣得嘴疼,这哪里是辣,这是无意识地把自己的嘴当肉给咬了,还咬了好几口。时盐一阵恶寒,双手捧起自来水不断地漱口,淡红色的血水被他一口口吐掉。他吐着水,想着医院里时明义百来块的午餐,突然把水龙头开到最大,捧起水用力冲洗着眼睛,他没有哭,因为流在脸上的水是冰冷的。
时盐在水龙头前待了许久,擦干脸后已面色如常,他熟练地从冰箱的冰格里取出一个冰块,含在嘴里,牙齿都被冻得发酸,他却觉得爽快。
晚上,李牧回了趟自己的地下室,把直播的那套设备带来了,他把时盐家的餐桌收拾整齐,摆上自己的工具,这才转过头先斩后奏道:“借你家的餐桌做个直播,可以吧?”
那当然是没问题,时盐点点头,凑过去问:“我能帮忙吗?”
“当然,你不是我的小书童吗?”李牧打趣道,时盐对他笑了笑。李牧这次拿出了一沓精致小巧的书签,时盐十分好奇。
“一个作者要出新书,在我这订了一批手写书签作为随书附赠的限量特典。”李牧解释道。
时盐翻来覆去地欣赏着书签,十分感兴趣:“真好看!”
李牧笑了笑:“我争取写好点,少废几张,一会有多的送你。”
时盐用力点点头:“谢谢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