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觉是周牧这些年来最沉最香的，再次睁开眼，愣了几秒，下意识看向身边。
暗淡的光线中，披散的银发泛着淡淡的光泽，好似月光流淌，玄羲阖着眼睫，神明珍爱的面容淡化了些攻击性，不过依然有着十足的冲击力。
周牧呆呆愣愣地看着，脑中想过很多。
之前从溯流域中出来，他一片懵懂，满心满眼都是玄羲，感觉不到什么不对。而现在，他清楚地知道“星主”，仅仅这两个字，却是他难以想象的份量。
甚至，他能理解当时那些羲族的长老们的意思。
一个尘族，又怎么可能和星主扯上联系……
虽然找回了记忆，也与玄羲相见，可周牧也自心底生出茫茫无依的惘然。
他和他，真的能走下去吗……
黑沐沐的眸子渐渐暗淡，周牧垂下眼，轻手轻脚地从玄羲怀中爬起。
就在这时，终端忽然响了起来。
周牧身形一紧，连忙让终端消音。
还好没有吵醒玄羲，周牧心中松了松，悄声关了门。
原是一通传呼，却不知道是谁的，终端中并没有备注。由着刚刚他急着消音，面屏上显示已经接通了。周牧只得快步来到一间小屋子，将终端投影放出。
见到来人，他眼中惊讶，“索伊尔姐姐？”
“周牧，”索伊尔微微笑着，“又见面啦。”
较之周牧记忆中，她明显衰老很多，脸上的细纹深了些，而最让周牧惊讶的是那一双与玄羲同色的紫眸，不复之前的清澈如泉，反而像是蒙了层翳，显出些浑浊。
“您身体怎么了？”周牧下意识问道。
索伊尔坐在毛绒的椅子上，双腿盖着层厚厚的毛毯，闻言，眼尾笑意更深，“我啊，好得很。”
她从见到周牧开始，眼中笑意就没停过，又念叨了遍：“没想到还能再见面，真好啊……”
想到之前同索伊尔见到的最后一面，周牧不由沉默。
索伊尔叹了声，“小家伙，之前是我的不对。这次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看看你们。”
她并不知道周牧之后经历的事，纵使有心了解，在外人的视角中，只能看到周牧在自己的家乡经历了次抢劫，接着被月族接走，又参加了节目，有了点名气，看着过得还不错。
其实早在分开两人时，索伊尔就怀有歉意，可她也知道，如果没有同意计划，长老们也会采取别的行动。大势之下，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只是她的心底，对周牧仍心存愧疚。后面接到星主朅尘的消息，索伊尔更是又痛又悔，以至于形貌如此变化。
现在，本该朅尘的星主竟然从崩溃的空间中显身，这简直是天降的神迹。
眼看着两人再次相聚，索伊尔心中一直以来的沉甸甸的石头终于放下。
刚一接通影像，周牧不再像之前在玄羲家中那般单纯赤诚，如今整个人静敛了很多，身姿挺拔，眸色坦然。
她本以为周牧也变了。
只不过对方第一句便是开口问她的身体状况，眸底的担忧真真切切，索伊尔便知道，他还是记忆中的那个单纯又纯挚的小家伙。
真的太好了。心中再次感叹，索伊尔抬手，拂去眼角的湿意，“星主呢，怎么没看到他。从醒来后就没联系过我，看样子是生气了。”
“他在睡觉，”周牧道，“等他醒来，我会和他说的。”
“还在睡呀，”索伊尔讶然一句，又了然道，“也难怪，从溯流域中出来就一路赶过去，羲族古域到第三星阶末缘的达娜，不知跳跃了多少个虫洞，是该好好休息。”
周牧抿着嘴，沉吟片刻，终还是问道：“索伊尔姐姐，羲族长老们这次的态度，您能和我说说吗？”
“他们呀，”索伊尔缓缓摇着头，“暂时没有和我说过什么，星主的出现真的太突然了，又是一醒来就赶往你那里，我估计他们现在不敢轻举妄动，也不会做什么的。”
闻言，周牧面上未见多少放松之色，只眼睫低垂，不知在想什么。
索伊尔搭在毛毯上的手指微紧，暗叹一声，这小家伙多招人心疼呀。
“放心，我会和他们说说，总不会再像之前那样了。而且，”她笑着，“就算你不信我，也要相信星主吧。别想这么多了，我还等着吃你做的好吃的呢，节目中看着可真是馋坏我了，上次露的一手可让我一直记到现在呀。”
周牧敛了情绪，又弯起眼睛，“有机会一定去拜访您，上次在家里没想到您会过来，准备得也不多……”
说着，他的声音滞住，浓眉渐渐拧起，“索伊尔姐姐，您曾和我说，您因为伴侣没法完全承受印记，所以才失去了嗅觉，那玄羲……”
“这是必然的，”索伊尔叹了声，意料之中地问，“星主失去了什么？”
“……”彷佛被一计重锤击中，周牧双腿发软，站不住地后退两步，“他、看不见了……”
闻言，索伊尔却像是松了口气，似乎仅仅失去视觉已是万幸，见周牧这般模样，问道：“怎么，星主没将其中缘由告诉你吗？”
周牧的眸光愣愣地落在空中的某处，“他说，这是溯流域的后遗症。”
“后遗症？”索伊尔无奈地摇了摇头，“星主可真是会开玩笑，也就能骗骗你这个小傻子了。”
周牧眼眶通红，双手紧攥成拳，玄羲失去视觉已经是心中深深扎进的一根刺，现在看来，竟然是因为自己……
“小家伙，你不用想太多，这是星主的选择。”索伊尔劝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