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家Livehouse门脸不大,入口处挤满形形色色的人。
夏知行第一次到这种地方来,边走边新奇地四处环顾。
他们在门口扫码买票,见票台旁边在卖这支乐队最新的专辑,夏知行兴奋地买下一张,工作人员随手赠给他一张乐队海报。
拎着袋子进到场地里,乐队的演出进行到一半,正是最喧闹的时候。主唱和吉他手在不高的舞台上哑着嗓子又吼又跳,手里扫着吉他的音弦,台下黑压压的粉丝们则高举双手随着歌曲的节拍蹦跳着,大声跟唱。
原来这被藏在自己的世界里的宝藏,有那么多人一同喜欢着。原本独自一人听的歌,被那么多人一起放声高唱。这种感觉对夏知行来说很神奇。
自上大学时第一次听到这支乐队的歌后,他常常戴着耳机,听着他们的歌,独自乘坐地铁从学校去打工的地方,晚上再坐地铁回来。
每每回到学校时,已经晚上十一点多了。宿舍楼关门早,他曾特地买过一袋子零食,央求舍管大爷以后帮他多留一小时门。
他不想给家里增添负担,大学四年期间,没跟家里要过生活费,凭借奖学金和打工赚的钱供自己读完了大学。
他换了很多打工的地方,在修车厂给人洗过车、披萨店做过侍应生,也去别人家里做过家教。而这支乐队的歌,始终伴随着他。
学校里有音乐社团,夏知行不曾有勇气参加;乐队来学校的礼堂演出过,与打工时间冲突,被他错过了。
他甚至不敢开口,跟其他同学交流一下兴趣爱好。
年轻时的夏知行,喜欢把心事都藏在心里,不管好的还是坏的。
所以这些歌,在夏知行的印象中,仅仅存在于他独自一人的世界里。
熟悉的歌曲让孤独的过往历历在目,夏知行眼眶泛泪,跟随躁动的人群挥舞起胳膊,跟着哼唱出声。
沉浸在兴奋和激动中,时间流逝得格外快,午夜已至,乐队唱完最后一首曲目。
夏知行全然进入了状态,跟着台下的粉丝们一起高喊,“安可!安可!”
在观众的呼唤中,乐队返场又唱了一首。演出算是彻底结束了。
夏知行挤得浑身都是汗,跟随散场的人往外走时,才发现顾明野不见了,自己手上提着的那袋子刚买的专辑和海报也不知去向。
人群呼呼往外挤,夏知行夹在里面,逆着人流往回走,惊慌失措地四处寻找顾明野的身影,“明野!明野!”
顾明野个子高,按理说夏知行应该能在人群里一眼看见他才对。
场地里的人越来越少,夏知行确定顾明野真的不在。
难道,他不告而别了?
是的,他们这场协议,本就是由他决定开头和结尾。他想离开,不需要跟夏知行打招呼。
夏知行心里说不出的空落落,随着最后一波人缓慢地向外走。
他还有很多话没来得及跟顾明野说。
由于他的怯懦,这些话拖了那么久,以至于都分开了,都没跟顾明野说过几句心里话。
大街上,夏日的清风拂过脸颊,夏知行脸上划过一行泪。
酒吧里的人四散而去,他独自蹲在门口,拿袖子擦泪。
猛然有人抓着他的胳膊,把他拽了起来,“在这干什么呢?我说在里面半天找不到你。”
透过朦胧泪光看过去,眼前的高大身影,显然是他苦苦寻觅的男人。
顾明野把夏知行的手从他脸上拿下来,借着昏暗的路灯低头观察了一下,才惊讶道:“哭什么?我才离开那么一会,你是跟人吵架,还是被欺负了?”
也许他去了趟洗手间,或者在吧台喝了杯酒,自己却这么大动干戈地蹲地上哭。这要是跟对方一解释,不得被他笑掉大牙?
夏知行的眼泪流了一半,剩下的生生憋回去,一句话不说的往停车的方向走,心里只盼顾明野别再追问,这一下丢人丢大发了。
男人偏不遂他的愿,跟在他身后坏心眼地戏谑道:“你到底在哭什么啊,谁又惹你了?你告诉我,咱们好歹夫夫一场,这点忙我肯定会帮你的。”
说罢还作势撸起袖子,指着路口等车的一个高壮男人问:“是不是那小子?刚才我就觉得他看你的眼神儿不对。你等着,我帮你报仇去!”
夏知行被他气笑了,赶忙拉住他的胳膊,“没人欺负我!”
顿了顿,又低眉臊眼地问:“你刚才去哪了?怎么消失那么长时间?”
害得他手里的袋子被挤丢了,都没人提醒。
当然,这个锅主责不在顾明野。但夏知行还是想怪到他身上。
顾明野手一抬,夏知行才看见自己弄丢了的袋子在他那里,顿时高兴了,“你什么时候拿走的?我以为弄丢了呢!”
“你听得那么入迷,又跳又喊的,我都快被吵死了。还好是我,这要换别人,那就真丢了。”顾明野把袋子塞回他手里,“你打开海报看看。”
买专辑的时候,不是看过一遍?
夏知行心生疑问,把海报从袋子里拿出来,展开。
上面的四位乐队成员,每个人身上都用马克笔签了名字。
“真麻烦,放平时的话,直接请他们来家里就好。”顾明野露出不耐烦的表情,“今天太临时,还要去后台排队。”
“你去后台找他们签名了?”夏知行难以想象矜贵又倨傲的顾明野,会屈尊纡贵的做这种事。
顾明野别过脸,用车钥匙打开车门,“上车吧,该回家了。”
夏知行猜他在难为情,怕再问两句给他逼急了,掩嘴偷笑一下,上了车。
坐进车里,夏知行兴致勃勃地将专辑塑封皮拆开,把里面的东西一一查看一遍,又打开海报细细品味。
“头一次见你这么疯。”汽车平稳驶在主路上,顾明野目视前方道,“跳得真够高的,踩了我好几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