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月以前
夏日炎炎,一家物流公司里,一个不算很高,体型精瘦的,穿着印有公司名称的廉价工作服,面貌平凡的男人,正在被他身材臃肿,油光满面的上司大声训斥着,纷飞的唾沫都喷到了精瘦男人的脸上,男人却一动不敢动。
“张晨,我说了多少遍了!顾客就是上帝顾客就是上帝,你呢!?你看看你的评价,满足客户的一点小要求怎么了!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要是再干不好,你立马给我卷铺盖滚蛋!”
张晨沉默着应下,老板走后,他无奈的叹了口气,真的不是他不想干好,而且那几天一直下着暴雨,雨水肆虐着,模糊了视线。破旧的三轮车在凹凸不平的道路上行驶,实在很难走快。
于是一直到了天空被黑色填满,他还没有送完一天的任务。
遇上好说话的客人还能谅解一下,有些不讲理的客人,晚半天都不能接受,总之就是投诉,投诉,再投诉,要是快递在有点什么破损,就顺便把他骂个狗血淋头。
可这跟张晨其实都没关系,要么是运输过程中导致的,要么是搬货时没有注意,但是客人是不会听的。
他们大多怒气冲冲的骂他一顿,然后毫不留情的把门一甩,就把张晨和他苍白的解释隔离在了门外,只留给他一个充满个人情绪的一星差评。
他不能失去这份工作。
张晨只读了高中,在高中时他就是畏畏缩缩,不善和人结交的类型,可能是因为他天生愚笨,苦读三年也没有考上大学,也不能说上不了,只是专科学费太贵。
他的父母也都是普通的beta,一把年纪还要靠捡废品卖菜为生,看着父母花白的头发,话语鲠在喉里吞吐几番,张晨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关于钱的话题。
于是他转头就开始外出打工,只有高中文凭的他很难找到一份好工作,为了生活,他在酒店刷过盘子,在路边发过传单,也在工地搬过砖,却一直没有一份长久的工作,最差的时候两天都吃不起一顿饭,但他从来没觉得生活苦过。
去年春天,也许是时来运转,他得以找到这样一份还算稳定的工作——在物流公司工作。
一开始他干着搬货,装卸一类的活,后来工作了一年转去了派件,这是他干过最轻松的活,所以多干些也无所谓。
所以说,他太笨了,连这样一份工作都做不好,总是被投诉,但是没关系,人的一生不正是这样吗。
他不觉得自己可怜。
他很努力,就算不聪明,就算只是一个在各方面平平无奇的beta,起码他在用自己的方式生活着,认真对待这一生。
他最大的愿望就是娶一个温柔贤惠的妻子共度余生,再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孩子,最好是一个女性beta,只要她不嫌弃自己没用,自己一定会尽自己所能把最好的给她。
如果不是因为他实在太穷,甚至买不起属于自己的电车,也许这个愿望早就实现了,如今他已经27岁,却还是一个女朋友都没有谈过,更别提结婚,本来这样过下去也没什么不好,也许未来某一天就会实现。
可天不遂人愿,麻绳专挑细处断,命运只找苦命人。
那天,张晨刚刚把货物搬上车,就接到了来自家里的电话。
电话那头是母亲隐忍的哭腔。
父亲得了胃癌,已经是晚期了。
张晨顿时如遭雷击,在他印象里,父亲一向是顶天立地的,家里很穷,但他从来没有让自己挨过饿受过冻,也从来没有劳累过母亲,家里的事,几乎他一个人全包了。
一生勤恳负责的父亲,为何会遇上这种事?
张晨立刻请了假,奔向医院。
住不起病房,漏风的走廊,简陋的单人床就是全部。
母亲在旁边默默的守护着,父亲坐在病床上安慰她。
医生说,没有什么有效的治疗方式,要想续命,只有化疗,如果不化疗,父亲怕撑不过四个月。
一次化疗的钱就要几万,可对于这个贫苦的家庭,一次化疗的钱都难以掏出来。
这让这本就贫穷的家庭更加雪上加霜,可太阳是不管人死活,还是要照常升起的。
看望完父亲,他怀揣着厚重的心事继续工作,昨天积压的快递也还堆着,他只能更加卖力的工作,以求能够有那么一刻短暂的忘却这些事。
父亲养育自己十几年,妹妹还在读大学。张晨不可能眼睁睁的看着他被病痛折磨死去,可是化疗不是一次两次,他如何才能拿出这些钱?
来到银行,取出他这些年的存款,只有寥寥四万两千八百元,不是他不过日子,而是他每个月工资只有3500元,每个月寄给父母1500,再寄1000元给妹妹,再除去自己的花销,他省吃俭用,也才存下这些钱。
可这还不够,远远不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