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门后是一间贴满了蓝色瓷砖的浴室。
老旧,破败,全是污垢。
浴室里有一个发黄的白色浴缸,在血液的覆盖下勉强能看出它原本的颜色……浴缸里全是血,墙壁周围都是血。
阿楚气息奄奄地躺在浴缸里,下身的鱼尾被人从底端剖开,分成了两半,蓝色的鳞片散落了一地,混杂着黏稠的血液和碎肉。
被分开的鱼尾牵连着内脏,一部分垂掉在缸边,一点一点地滴着血——直到血凝结成了黑色的血块。
阿楚目光涣散,盯着天花板半张着嘴,意识全失,只有喉咙还在传出微弱的歌声。
看清眼前的那一刻,潼恩僵住了,眼泪比情绪先一步出现在了他脸上,他愣愣地流着泪,一动不动。
是噩梦……他一定是在做梦。
“呕……”潼恩流着泪僵硬地弯下腰,似乎要把自己的内脏跟阿楚一样吐出来,盘积在自己的脚边。
他眼前出现了一双靴子,上面全是凝固的血迹,恶臭的酒气从头顶扑洒下来,那个醉酒的男人问:“你,你是谁?”
潼恩没有回答,而是飞快地起身一拳将那个男人打倒在地,骑在男人的身上,挥动着手里的棒球棒不断地向他脑袋砸去。
先是皮肉,再是骨骼,直到他的视线被暗红爬满,腥臭的血液糊满了整张脸,直到男人的眼球从眼眶里掉落……潼恩才停手。
那个醉酒的男人变成了一堆烂肉。
潼恩转过头,看着阿楚,仿佛感应一般,阿楚停下歌声,极其缓慢地转过头与他对视。
他艰难地张着嘴,吐出两个音节,“潼恩……”
水族馆的警报是在男人死掉的那一刻响起的,由于电路老化,他在见到潼恩的第一眼就按下了按钮,过了许久警报声才如同被踩到的小猫尾巴一样尖叫着唤醒了整座城市。
潼恩抱着阿楚从出现在水族馆后门时看见了不远的街区出现了连天的火把,宋租来的马车停在离他们不远处。
即使用尽他所知道的一切词语,潼恩也无法去描述那一刻他看见的宋。
死亡是能够出现在活人身上的,至少潼恩确信宋是在那一瞬间死掉的,而不是在人们快要追上他们马车,宋突然跳下去阻拦他们的那个瞬间。
马车速度很快,在听见那颗子弹射入宋心脏时,潼恩已经带着阿楚离开了水族馆在的街区。
阿楚还剩下最后的呼吸,他竟然又微弱地唱起了歌。
直到他们赶到了港口,来到了布满礁石的海岸,阿楚的歌声仍旧断断续续地回荡在他的耳边。
港口的船马上要开了,他们已经升起高高的船帆,船头有人举着电筒射向远方。
光束从海面平移而过,落到了岸边。
“喂,那边的人,”光束照在了他身上,那个人看见潼恩肩头靠着一个人,以为是坐在岸边的情侣,“你们是要上船的吗?”
潼恩朝他看去,蠕动着干涩的嘴唇,“不上了……”
船票在他的口袋,早已被阿楚的血浸透,看不清任何字迹。
“哦,这样。”那个人得到了答复,将光束移开,重新投向海面。
岸上的人陆陆续续地开始登船,大船开始发出临行前的汽笛声,淹没了阿楚的歌声。
追捕的人很快就会赶到港口。
潼恩不知道阿楚在唱什么,他一个字也听不懂,他只知道阿楚的声音越来越弱。
浪花的岸边漂泊着一艘废弃的木船,腐朽的木头铺满了船底,风吹日晒,日复一日地停泊在这里。
潼恩抱着阿楚慢慢地走向它。
阿楚的歌声消失的时候,那艘船会带他们离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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