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孜敬铿锵点头。
“既然流的是文脉之血,亦可称之为文人,我可没占杨世兄便宜。杨世兄,你说,这酒当饮否?”
“饮!”杨尚宝无法拒绝,心中自豪感油然而生,当即豪爽道。
不出所料,杨氏兄弟最终还是被萧氏三兄弟给灌倒了,临倒前,杨尚宝还搂着萧钦之的肩膀,醉醺醺的喊道:“萧世兄,明日再饮,接着饮。”
一切尽在掌握在。
对于十几岁的年轻人而言,没有什么隔阂是一顿酒不能拉近的,如果不行,那就再来一顿酒。
杨氏兄弟给刁氏的仆人抬下去休息了。
萧氏三兄弟起身,散散酒气,找了一处没人的地方,扔掉了袖中的蒹葭,再把左边的衣服紧紧捏了一把,浸出了一大滩酒。
酒量在高,也怕阴招,萧钦之冲着桃,嘿嘿一笑。
胖老八心想:“四哥这招真损。”
萧书大呼一口气,背着手,在心里把扇子上的诗又默念了一遍,明天要用。
而另一边,刁逵派人来寻萧书,见食案旁无人,经由人指点,直奔桃林,忙道:
“萧郎君,萧郎君,快快,我家大郎君有请。”
原来是清谈已经开始了好一阵,双方争执不小,各有各的理,而今晚清谈的主题,是围绕着萧书的那句“装逼”之语。
方才萧氏三兄弟在与杨氏兄弟拼酒,大家没好意思打扰,这会儿拼酒结束,便迫不及待的来请,纷纷想听听萧书有什么高见。
清谈的一方是徐邈、赵芸菲等几人,另一方则是京口本地才俊以郭淮为代表,接着之前的话题,郭淮明里暗里狠狠损了一顿徐邈。
徐邈以“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来反驳郭淮的:“何不教蛮夷礼仪乎?”
言道:“我大晋兵峰所至,王臣礼仪皆至,自可教蛮夷礼仪。”
这话反过来理解就是嘲讽当众人,你们若是能让朝廷收回北地,他爹徐藻就能去北地教化蛮夷。
紧接着,又继续之前的话题“圣人食五谷,故饿”,引述到:“是以圣人后其身而身先,外其身而身存,非以其无私邪?故能成其私。”
徐邈言道:“圣非圣,道非道。”引述:《孟子·离娄下》,道:
“君之视臣如手足,则臣视君如腹心;”
“君之视臣如犬马,则臣视君如国人;”
“君之视臣如土芥,则臣视君如寇仇。”
既:“非圣非人,乃是治国之道。”
每个人对“圣人食五谷,故饿”中的圣人的定义都不一样,徐邈认为此圣人乃是“治之国道。非人道。”
郭淮认为圣人是指道德高尚的人,先己后人,毫无私心私欲,所以能够保全其身,并获得长久,这是把圣人神化了。
两边为此,引经据典,至此也没谈出个所以然来。
萧氏三兄弟款款而来,衣带飞舞,萧书领衔出场,气势不凡,面容冷峻,显得高不可攀,真是装的一手好“逼”,谁还能认为他没读完《论语》呢?
郭淮问道:“萧世兄,你且说说,圣人何为?”
萧书想着萧钦之与崔老头的对话,淡淡答道:“圣人没有三头六臂,圣人也不会腾云驾雾,圣人需食五谷。”
“圣人之所以为圣人,是因为他以一介凡人之躯做出了造福万代的事,故而称为圣人”
这是萧钦之用来怼崔老头的原话,一字不差,当时萧钦之心中的圣人是以袁老为原型,故有此类话出。
至此,还不算完,萧书缓缓走至惜河边,仰头四十五度看向了夜空中的一轮弯月,背后负一手,另一手指着月,说道:
“你们的圣人在天上,而我的圣人在地上,每一个为我民族作出了卓越贡献的人,都是我心中的圣人。”
说完这句话,萧书便飘飘然而去,徒留下一个指月的背影,不得不说,这个“逼”真是绝了。
而且走的时机,也恰到好处,若是有人在多问一句话,怕是要露馅了。
至此,萧钦之都忍不住拍手为萧书喝彩,真tm是装“逼”界的天板。
而留下的人,则是陷入了沉思,心想萧书的话,愈想愈是有道理,皆叹道
“萧氏文名一飞冲天矣!”
惜春园里,宴会上发生的事,一刻不停的通过仆人向外界散播,刁氏庄园的一处名为“芳霏”的别院里,灯下露着两道清瘦的身影。
书案上的左伯纸上,用飘逸却不失娟秀的行书,书写的一首诗,正是晚上刚出的《北雅集题记》。
“阿姐,这首诗定是早就写好的,那萧钦之为人品质恶劣不堪,想来这首诗也是找人捉刀而已。”
站在书案前,凝视诗作的是一个白衣沦巾的俊秀小郎君,身材清瘦高挑,两眉飞挑,目若星辰,似有娇柔之骨又兼英姿飒爽,口吐女声,斥责道:
“阿弟,不可妄语。”
被斥责的少年公子,亦是清瘦修长,却脸若似雪,涂抹凝脂,清新娟秀,似是一个女儿家,喋喋不休道:
“纵使是他所作,也不过是个狂妄之徒,你听听,‘你们的圣人在天上,而我的圣人在地上’,如此狂妄之语,胆敢小觑天下才俊。”
“他不是自称‘江左卫玠’,‘江左围棋年轻第一人’么,明日我便亲自会会他,好叫他自惭形秽。”
萧书漫步于桃林中,突然打了一个寒颤,却是不知道,自己被人错盯上了,要怪只能怪今晚的月色太美,桃正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