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十余天来,周傥可没少从儿子嘴中听到有关水泥的情报,因此他回答起来不慌不忙:“若只是砌砌两层砖楼,或者糊墙铺院,一般水泥足矣。但若是想要用来建高楼广厦,用来修整河堤,甚至用于城墙之上使城墙固若金汤,则需要造出更多类别的水泥,进行更多次试用。”
“好,好,卿言之有理!”见周傥应答得井井有条,原本只对周铨印象深刻的赵佶,这下子对周傥也颇具好感,称赞了他几句。
周傥得意洋洋,原本还想着多说几句的,不过看到儿子使的眼色,便闭口不语。
赵佶也没有再多问,他天性跳脱,难以专一,因此令周傥与周铨退下之后,转过脸,看着李邦彦。
虽然什么话都没有说,李邦彦此时却被三伏天都难受,浑身汗水淋漓,几乎要湿透来。
“李卿,朕有一事,须得烦劳李卿奔波一趟……朱勔欲献奇树,以助延福宫,卿可南下一趟,为朕将这奇树押来。”
李邦彦身体一抖,然后躬身下拜,几近哽咽:“臣……臣领旨!”
象他这样的近臣,被外派出去,而且并非去当亲民官任事,而是一个临时的差遣,在某种程度上说,他已经失宠了。
到此时,李邦彦心知肚明,自己一心想放不下旧怨,要为难周傥父子,结果被周家父子摆了一遭,惹来赵佶厌恶。
他只能安慰自己,暂时外放,也算是以退为进。待官家身边无人谑趣,那时就会想到他,他还可以再度返回京中。
这一次,李邦彦是真的灰头土脸,当他从延福宫中出来时,脚步都踉踉跄跄。回到家中,他根本不休息,立刻召来何靖夫。
“今日主公中计矣!”因为是李邦彦门客,所以何靖夫当面时称之为主公,听得李邦彦说了前因后果,他气急顿足道。
“我也知道,但悔之晚矣……早知如此,怎么会为了一个死鬼贾奕,去为难已经落入官家眼中的周氏父子!”李邦彦一声长叹。
何靖夫起身背手,在屋子里转了转,李邦彦看着他转来转去,只盼着这个门客,能想出好主意,帮他应付眼前的危机。
“主公,如今之策,只有散财!”好一会儿之后,何靖夫才想到计策,回头说道。
“此事我也想到了,已经遣去数批人手,向着童贯、梁师成、杨戬、李彦、谭稹等府中,都已经一一送礼了。”
何靖夫听到这个,知道自己的主意并无出奇之处,不免有些失落。
就在此时,他心中灵光闪动,想到了一件事情。
“主公,今日之事,主公吃亏便吃在水泥之上,官家既是要主公外出,暂时不好推托,但那水泥,对谁震动极大?”
“朱勔!”李邦彦终究是个“聪明人”,心念一转,立刻起身。
他也打探过水泥的消息,再想到朱冲、朱勔父子,就是靠着进奉大木、怪石,获取了官家信任,如今在东南督办石纲,而周家父子献水泥,必然会影响到朱勔在赵佶面前的地位!
嘴角抽了一抽,然后李邦彦哈哈笑了起来。
原本以为是自己要独自面对周家父子,现在看来,有人比自己应该更急!
“主公何不遣人,快马加鞭,前往东南,将此间事以密信告之朱勔,想来朱勔自会着急!”何靖夫又道。
李邦彦连连点头,周家父子太过狡猾,既是如此,自己也当借助朱勔之力,让他们吃个暗亏。
挽回圣眷,要靠那些收了他厚礼的宦官,而出口恶气,则要靠着这朱勔了。
只不过,远水不解近渴,从京中传递消息给朱勔,再到朱勔想法子解决掉周家父子,恐怕非一两个月能成事。此时的李邦彦,唯有灰溜溜离开京师,跑到徐州去帮助押运石纲了。
李邦彦被赶出京师,对周铨来说算不得什么大事,此时李邦彦虽然是个大敌,却并不难对付。
而且周铨很清楚,水泥是关键。若是试用的这些半成品有用,周家父子就算是在赵佶面前初步站稳了脚跟。可若是半成品迟迟不能变成成品,甚至时间短了,赵佶的耐心耗尽,那么此时能有多风光,那时便有多颓丧。
故此接下来的这十余日,他们先是从此前的试用品中确立品相最好的,然后开始第二轮试验。
每日里周铨都是过着两点的生活:上午在车庄,督促少年们学业,下午来窑场,与匠人们一起钻研。
眼见第二轮试验要成,突然间一个消息传来,让周铨大吃一惊。
他被选为使者随从,将与童贯一起,出使辽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