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顶乳白色的光铺洒而下，有着黑色长发的女人突然出现在空无一人的洗手间内。
【我们再一次失败了。】伴随着水流声，在灯光下泛着七彩弧光的玻璃球沮丧说道。
一阵沉默之后，水池里的水打着旋汇入地下管道，林期月从一旁拿过纸巾缓慢擦拭着手指幽幽说道：“不是我们，而是你。”
只有她能听见的哀怨哭泣声在洗手间内响起。她依旧神色冷淡，似乎完全不对自己突兀出现在陌生的地方而感到害怕。
漂浮在空中玻璃球突然冒出了细细的四肢抱住了她垂落于胸前的一缕黑发，【呜呜呜上次那件事只是意外，期月！现在真的只有你能帮我了！】
林期月对这个自称为系统的奇特生物这种自来熟的样子敬谢不敏，她将手中的纸巾扔进垃圾桶，打开门走了出去。
这里是一个大型商场，墙上的显示屏播放着她过去从未见过的各种不认识的明星代言的品牌，以及一个以她的身份完全活不到的时间点。
【新历4323年4月1日愚人节】
或者说，她的那个世界根本就没有新历这种东西吧？
这时她才有自己已经穿越……或者说来到一个由书本演化而来的世界的实感。
也许这就是那天抢熊孩子泡泡机的诅咒。
就在她按下泡泡机按钮的一瞬间，铺天盖地的彩色泡泡将她淹没，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她就站在桥上，看着对面高楼有人的身影一跃而下。
明明隔得极远，她却偏偏看清楚了这个人扫过来时带着喜悦的双眼。
紧接着天空倒悬，星辰旋转。
她再一次站在了一个陌生的地方。
林期月瞥了一眼旁边跟上来的玻璃球，暂时忍住了自己想要把它摔在地上试试能不能摔碎的冲动。
玻璃球完全没有察觉林期月的嫌弃，依旧漂浮在一旁手舞足蹈絮絮叨叨，【上次那个节点已经不能用了，这一次我把时间往前推移了一段时间，我已经查过了，最近女主的公司正在招实习生，我们只要进入她的公司就一定能够找到她总是死亡的……】
“为什么？不按照你的要求去做会有什么可怕的后果吗？”林期月依靠在栏杆上看着楼下熙熙攘攘的人群。
玻璃球先是一顿，紧接着围绕着黑发女人飞舞了起来，大声说道：【世界，这个世界要毁灭了！】
【加上刚才那次，我已经将这个世界重启了四十四次，如果继续这样下去，只要我们解决不了主角死亡的原因，这里所有的一切都会像摔在地面上的玻璃一样四分五裂！】
林期月的眼眸沉了沉，放缓语气诱哄道：“原来主角这么重要？”
玻璃球叹了口气回答道：【原本是没有那么重要的，主角的称谓也只是方便于你的理解，但这个世界并不一样。】
它漂浮了起来，在灯光的照耀下闪烁着琉璃般的光芒，【在主角因为各种缘故死掉的一瞬间，这个世界就会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走向衰亡，我观测了许久，才得到了一个答案。】
【主角死亡，世界停摆。】
林期月偏过头，不想用奇怪的光谱污染自己的双眼，接着似是不经意地问道：“那这个世界真正毁灭之后，我们会怎么样呢？”
气泡坐在栏杆上晃动着自己的细腿，蠢蠢答道：【你会回家，我的话……不知道，我产生意识的时间也并没有多久。】
【不过没关系，只要有你一定行的！】
【我们现在就去主角的公司——】
林期月不知道这个系统的自信是哪里来的，既然这个世界的毁灭对她一点影响都没有，那她还去找那个主角做什么？
她站直身体，朝系统指着的反方向走去。
就把这一次意外当作旅行好了，林期月的神色依旧如故，唯有熟悉的人能看出她眼底蕴藏的一点点雀跃。
而且还是时空旅行呢，这不比她之前想去的旅游景点有趣多了。
人来人往的大街上，穿着风衣的黑发女人侧身灵敏躲避了差点撞在她身上的女性，清洌的嗓音响起，“小心。”
她看向这个女孩，很多人都说过，当她垂下眼认真盯着某一个人时，总能令人感受到缱绻的意味。
那是一双很美的眼睛，与大多数人深棕色的眼眸不同，那是一种在夜晚包裹着蒙蒙雾气的黑灰色。
令人想起寒冷冬日悬挂在天边的弯月，如果不加防护肆意靠近，一定会被这股冷意割伤。
被她扶住的女孩脸蛋上缓缓浮起红晕，“嗯、嗯。”
“我能知道——”女孩看着早已只剩下背影的人跺了跺脚，自言自语道：“唉，还是算了。”
“其实我也不是不可以吧？”
“可以什么？”她的朋友拿着两杯奶茶走了出来询问道。
她没有说话，只是有些失落的目送着这位她可以的女性消失在人海之中。
林期月觉得完全不可以。
因为她发现了一个有关于在人类社会生存的难题。
她在这个世界陷入的第一个危机，居然是因为她是一个黑户。
那个蠢系统直接将她的真身带来这个世界，虽然这里的户籍制度并没有像她原来那个世界一样严格，但是没有身份就代表着，她在这个世界很多事情都没办法去做。
【你得帮帮我，而且，】玻璃球绕到林期月的脸前，试图用自己挡住她的行走路线，【而且要不是我提前拉你过来，再过三小时你就要死掉了！看在我救了你一命的份上，你、你应该——】
林期月丝毫没有疑似被某个生物救了一命的感激之心，而是冷静反驳道：“我并不相信一个不打招呼就将人绑架的……系统？”
“不如你把我送回去，我可以等待你说的三小时后的死期。”
【呜呜呜哇呜呜——】玻璃球先是怔了一下，很快哭着跑走。
林期月在周围隐蔽扫过来的视线中叹了口气，还是追了上去。
毕竟这是一个陌生的世界，虽然这只系统很蠢，但它知道的信息起码比她这个异世界来客多上许多。
她才刚刚离开原地，后面就有人互相聊了起来。
“其实刚才我还挺紧张的……”
“没想到这么好看的人脑子居然……”有人捂住嘴小声和旁边的朋友说道：“你说，要不要报警？”
“还是不要了吧……只是自言自语而已，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
林期月完全不知道她和玻璃球的对话在别人眼中会是那样的形象，她只是在一处隐蔽的角落找到了已经失去七彩光芒的灰色球体。
“你之前说去主角公司实习……所以说这就意味着你能够伪造证件对吧？”她叹了一口气。
春分已过，天气逐渐变得暖和了起来，带着浅淡香的风从半开的窗户外钻进来，吹动着墙壁上装订成册的纸张。
“客人，您的餐点已经齐全，祝您用餐愉快。”林期月的长发早已扎成马尾，露出修长莹润的脖颈。这个系统不负废物的之名，给她准备的身份卡居然是半夜偷跑去户籍管理系统处手动修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