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是找地方吃饭,其实沈瑜年也没什么胃口,又想到那段视频,更是茶不思饭不想,索性寻了借口,和孙浩然回家,深入虎穴打探情况。
随着电子锁咔嚓一响,开门的刹那,一股潮湿的味道迎面而来。
沈瑜年环视一圈,家具上落满了一层薄灰,家里像是许久没人住过。
孙浩然似是知道她所想,解释道:“前几天刚回来的,快半年没打扫了,将就坐吧。”
“好。”沈瑜年可不敢在这里挑挑拣拣,讪讪一笑,继续参观家中,随后她注意到了落地窗前,挂了一个贝壳风铃。
贝壳风铃上,约莫着有二三十只形态各异的贝壳,蛤蜊、牡蛎、扇贝……看起来颇有些年岁,因为某些壳子都已经残破。
出于好奇,她走上前观赏,贝壳大小不一,五颜六色,沐浴着海洋的色泽,细细嗅来,仿佛浸透着海的气息。沈瑜年用手拨动泛着光泽的白色海螺,海螺纯白耀眼,没有一丝杂色。
几乎是下意识的动作,她径直把海螺放在耳边,似乎想要听到……海的呼唤。
“这只海螺离开海边很久了,早听不见声音了。”
孙浩然端着两盘菜,突然出现,毫不留情地打断了她的神思。
“好……”沈瑜年扯起嘴角,心想你这人真不懂浪漫。
对着一串贝壳风铃,记忆深处的感召,如涨潮涌来,如巨浪拍打堤岸,冲刷着记忆深处的尘埃,回响在天地之间。
偶尔闪回的几个片段,是一个小女孩,坐在家门口,环抱着腿,仰望天空。
尽管面前的土路,时时扬起呛人的黄土,她依旧神色淡淡,仅一门心思注视着什么。
她按了按太阳穴,强颜欢笑,问:“我记得,我妈车上栓了一只白色贝壳,是不是这上面解下来的。”
见男子的脸色肉眼可见地沉了下去,沈瑜年开着玩笑:“这不会是老家什么古老而神秘的仪式吧……”又自言自语:“不对吧,桐县是在山里,挂贝壳干什么?”
然后她一锤定音:“我知道了!八卦里讲,水生木!!”
孙浩然沉默不言,就由着她随便猜测。
上次见她,就觉得女儿无比奇怪,和变了个人似的,这次的怪异感尤甚。
“你真的不记得了吗?”
不知为何,沈瑜年在这位不太称职的父亲眼里,第一次看到了失落。
还没等她开口,孙浩然敛眸笑笑,“哦对,你失忆了。”随后顿了顿,越过“女儿”的身影,盯着风铃,面无表情地说:
“忘了就忘了吧,也不是什么大事。”
敲门声响起,打断了贝壳的话题,孙浩然去拿外卖,然后招呼“女儿”,“过来吃。”
沈瑜年一小步一小步挪过去,有些为难,迟迟不敢动。
“我是你老子!还能害你??”孙浩然看她这副躲闪不定的样子就来气,提高了声音,数落起来:“你妈看我不顺眼就罢了,你呢?你上中学之前,都是谁在养你?”
继而小声补充了一句:“白眼狼……”
沈瑜年耳朵嗡嗡的,怕他再说什么难听的话,掀开蛋糕盒,没有感情地吃了起来。
不过她吃着吃着,发现还挺好吃的,味道浓郁,松软香甜的乳酪蛋糕,入口即化,顿时让她没了脾气。
孙浩然也不吃饭,从烟盒抽出一根烟,开始吞云吐雾。
香烟的味道属实不太美妙,沈瑜年嚼蛋糕嚼得有点反胃,试探般地抬眼看向男人,想制止他,却又不敢开口。
她也不清楚,自己对于孙浩然的莫名的畏惧来自何处,明明从目前看来,他还比较拟人,既不辱骂也不打人。
后来,她终于知道,正因为赵栩对其父怕到了极致,才会导致这双眼睛每每看到孙浩然,都会条件反射般地逃避。
孙浩然暗自抽着烟,瞥见了“女儿”不算愉悦的神情,皱皱眉头把烟掐了,还不忘嘟囔了一句:
“真娇气……”
沈瑜年没有作声,心底升起一种异样的感觉。
不是害怕,不是厌恶……
而是身体与灵魂交织下的,左边不舍,右边沉重。
她就着蛋糕,喝完了樱桃奶昔,晃了晃底,问:“垃圾桶在哪儿?”
孙浩然抬眼,回答:“洗手间。”
沈瑜年逃灾似的,把自己关在洗手间,落锁的那一刻,才长舒一口气。
她环视四周,从镜子与墙面上的水垢,地上集聚的污渍,于阴处滋生的蚊虫……不难看出,这里确实已经很久没人住了。
沈瑜年差点把刚吃的蛋糕吐出来,忍着不适打算洗手,手还没摸上水龙头,一根长发赫然停留在下水口处。
这根长发显然不属于孙浩然,沈瑜年也不觉得他那个毛寸头,能有闲情逸致留这么个艺术家发型。
根部泛黄,显然是染过的……
她又想到了视频中,和孙浩然互搭肩背的女子,也就是寻人启事中失踪的女子。
已知,这座房子接近半年没人住过了,和失踪女孩消失的时间也差不多能对上……
想到这里,沈瑜年把下水口的长发收起,小心保管,又四处观望,马桶旁、下水口……企图寻找其他蛛丝马迹。
这个家藏的秘密那么多,肯定不止洗手间一处,那么怎样,能让她潜行到其他房间……
咚咚咚—
沈瑜年正蹲在地上收集长发,听到敲门声,心脏差点没跳出来。
孙浩然以为她不舒服,询问道:“怎么在里面那么久?”
“我不太舒服,还要再等一会儿……”沈瑜年装作平静,见门外的人走远了,才敢稍微把心放下一点。
怎么办,怎么办……
她止不住地粗喘着,眼珠乱转时,注意到了那杯扔掉的奶昔,急中生智……
几分钟后,洗手间外的孙浩然只听得洗手间传来一声嚎叫:
“爸!天板漏水了!”
孙浩然推门进来,向上瞄了一眼,只见天板滴滴答答往下滴水,墙皮都被浸湿了。而旁边的淋浴头也没有开过的痕迹,不像是人为。
他注视着“女儿”被淋湿的脑袋,湿哒哒地的,犹如一只落汤猫,然后点点头,说:
“我去趟楼上。”
沈瑜年得了这句话,终于如释重负,委屈巴巴地说:“您可得好好说说楼上,我这刚洗的头!”
她其实心虚得很,都不敢与对方有任何眼神交流,只能不断揉着眼睛,顺着头发,装出第一可怜的样子,把自己塑造成一个爱护形象的小姑娘。
如果用淋浴头做喷水公举,容易被看出来。于是她就用奶茶杯和吸管,现场自制了一个喷水工具,造成了天板漏水的假象。
孙浩然不疑有他,揣着钥匙,扬长而去。
门锁卡上的那一刻,沈瑜年捂着胸口,长舒一口气。
接下来,她要在短短几分钟内,找出尽可能利己的证据。
凭借直觉,沈瑜年来到了孙浩然的卧室。一开门,一股潮湿的土腥味直冲鼻腔,应当是有过一段时间没住人了。
房间摆设还算整齐与正常,可最显眼的莫过于那个保险箱。
按照她看警匪片多年的经验,这个保险箱里必有蹊跷。
她抹去额角的汗,俯下身来,认真研究可能的六位密码组成:
可能的密码一:孙浩然的生日——错。
可能的密码二:123456——错。
这还能是什么呢……沈瑜年掐着时间,再不抓紧,人就要下来了。
时钟滴答作响,她的心脏突突突地撞在胸口,试了密码三:赵栩的生日。
……还是错的。
沈瑜年怒上心来,又气又急,鼻尖浮现一层薄汗,心上一把火烧得她着急。
她显然是对自己要求过高,正常人怎能在短短几分钟内,从10的六次方种选择中,碰巧蒙对正确答案呢?
“唉……”
沈瑜年索性摆烂,猛推了一把保险箱,却传来类似金属碰撞的,分外清脆的声音。
好熟悉的声音……到底在哪里听过呢?
正当她在回想,这种特别的碰撞声究竟来自何处……门外传来了开锁的声音,吓得她不敢在屋内久留,连忙把门带上,三步并作两步,乖巧地坐在沙发上。
孙浩然依旧是那幅全世界欠他钱的表情,把钥匙一丢。
“楼上没人住。”
沈瑜年呼吸一滞,唯恐被对方看出端倪,把指甲扣进掌心,咧开嘴露出无害的笑容。
“这物业真是的,没人住的房子也得上上心啊。”
“今天淋了我的头发,万一下次您带女孩来家里住,被淋了一头水,多掉价啊……”
她说这话时,仔细观察着孙浩然的反应。
那张平静厌世的脸上,终于因为她的话,陡生了一丝波澜。
沈瑜年怕打草惊蛇,装模作样一摆手,继而补充:“都是千年的狐狸,您就别瞒我了。”
“您和我妈的婚姻关系早就名存实亡,各谈各的也没什么,不用避讳。”
“依我看啊,你们趁早离了算了,拖着对方……”
孙浩然直接打断:“行了行了,大人的事小孩别多说。”
沈瑜年翻了个白眼,起身背着书包,微笑道:“那我走了哈。”
孙浩然嗯了一声,视线却移到卧室的门口
——几滴残余的水珠。
……
刚出孙浩然的家,沈瑜年连电梯都不敢坐,撒丫子往下跑,生怕对方追出来。
等到她呼哧呼哧跑下十一楼,才敢放下所有戒备,稍作停歇,便迎着月色,头也不回地跑出了小区。
等跑到安全的地方,沈瑜年呼吸粗重,胸膛起伏不停,摸出手机,却发现了妹妹沈瑾思的十条未接来电。
不好的预感浮上心头,她回拨了过去,刚打通,便察觉出了不对劲。
向来大大咧咧的沈瑾思,此时声音颤抖,焦急万分:
“姐,你在哪儿啊……咱妈晕倒了。”
(本章完)
作者说:邵渝:好好好,我都去全心全意备战高考了还迫害我,你们清高你们了不起tat
惩罚自己再喝一碗白粥吧。
家人们这篇文我是边写边修,边补伏笔(贝壳),如果有突兀的地方,可能是因为在前面补充了(第3章第8章第52章)。
后面来的读者阅读起来可能会好很多,追连载的各位真的抱歉。
主线不受任何影响,赵栩的支线,稍作变动但影响不是太大,阅读起来问题不大……吧。
高亮!!下一章沈瑜年就要在女儿面前掉马了(被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