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白曜喝了一口泡面汤,润润嗓子,“要知道,无论是哪种组合,受伤害的都会是女生,所以今后一定要擦亮双眼。”这话说的隐晦,如果是女老师和男学生的组合,女老师就会被人指指点点,再难从业。如果是男老师和女学生的组合,那就更可怕了,轻则被骗心,重则被骗身。
“实在不行,你可以让我给你把关!”
沈白曜说得信誓旦旦,丝毫没发现一道目光自不远处而来,那人也端着餐盘靠近。
“比如,你不觉得邵渝很好么?”作为cp粉头,她得明里暗里给对方点暗示。在正主的审视下,沈白曜浑然不觉,“不久之前,我们级部有个女生和他表白,他以人家未成年为由,劝她好好学习。”
“嗨。”见邵渝来了,沈瑜年把那句“你可不兴多个爸”咽了回去。
邵渝有些不好意思,装作没听见,目光掠过桌面,“你们就拿这些当午饭?”
沈白曜连忙抿起嘴,无辜地眨眼。
沈瑜年把手肘抵在桌上,侧头看他,“你才吃点儿好的吧。”视线抵达那半盘蛋炒饭,她气不打一处来,“不是和你说了,学习不能耽误吃饭。”
“有科学研究表明,吃饭少不利于大脑发育。”
邵渝垂眸一笑,不置可否,心想我都快成年了还发育大脑。
沈白曜的眼神在两人的脸上来回切换,露出姨母笑。
下次去外婆家,她定要把这件有趣的事,分享给小姨。
……
到了约定的周五,下午的课结束后,学生就可以放学回家了,只留下各班值日生布置周末的考场。
沈瑜年放学后没有和沈白曜一起走,而是在女儿“我都懂”的眼神中,把用于和赵梧楠联络的手机给她,再揣着自己的惯用手机,径直上楼去高三年级。
高三的周五最后一节课是走班课,而二班定的是历史和地理,此时尽管已经打铃,班里的生物老师还是没有下课的意思。
隔着紧闭的门窗,她仍能听清班级传来老师嘶哑的声音:“别着急讲完这个题就下课……蝴蝶正反交后,体色相同,说明控制体色的基因在常染色体上,没问题吧?”
没问题没问题!
沈瑜年在心里高喊,问候了好几遍到点不下课,反而越讲越精神的老师。
高三班级拖会儿堂已经成为常态,距离下课几分钟,学生陆续下课换班,一时间走廊里热闹起来,二班门口的人也越聚越多,学生当然不会干等着,而是站在门口,利用等候的时间学习。
“赵栩。”听到那个熟悉的声音,沈瑜年即刻转头,见邵渝抱着四五本政治教辅,下意识用手去接,“沉不沉,我帮你拿几本。”
“不用了,谢谢。”邵渝闪身避让路过的学生,立在沈瑜年身边,一个腰背挺直,清浚如竹;一个不时踮脚看班里的情况,一静一动,在外人看来,说不出的和谐。
邵渝注意到对方粉帽子下的纱布,问:“头怎么了?”
沈瑜年指了指额头,“这个么?碰瓷用的。”
邵渝先是怔住,而后嘴角漾起一个好看的弧度。
“我是不是看错了,邵渝旁边是站了个女生吧?”
“你是不是眼神儿不好,不是女生还是男生?”
“邵渝可是连白晞月拒绝过的……”
“你小点声,人过来了。”
沈瑜年充耳不闻,自恃阿姨的身份并不尴尬,观赏着门口展出的数学答题卡, “现在数学真难,辛苦了。”
“这有个考142的,让我瞅瞅。”她凑近一看,夸赞道:“学的真好。”
邵渝眉心一动,“发挥失常了。”
起初看这个端正清隽的字体,下意识以为是女生。直到这时,她才看清姓名一栏“邵渝”两个字,
周围同学许是听到了他的发言,都在心里暗自吐槽:
你听听,说的是人话么??
沈瑜年清清嗓子,找补道:“建议你上大学之后改个男性化一点的名字。”
“醒目,好找!”
邵渝眼底的笑意加深,“那你给我起一个?”
“也行,建国行吗?……”沈瑜年还真煞有介事考虑起来。
下了物理课后,高三级部公认的美女白晞月抱着几本书,正往班级方向走,稍稍抬眼,便怔在原处。
被阳光抚摸的少年,眉目俊朗温柔,向光而生,鹤羽似的睫毛,打下了一个青春的光影。眼角的泪痣并非白璧微瑕,仿佛藏于茫茫雪原的黑珍珠。
他的嘴角扬起了罕见的弧度,眼中流露出的暖光,奢侈无比,令人移不开眼。
“邵渝,有人要问你题。”
白晞月旁边的女生,起哄似的把她往前推。
恰好二班的生物课结束,班级外的同学鱼贯而入,准备回家,走廊上少不了来来往往看热闹的人。
羞怯的少女垂眸,翻着习题册。
邵渝错开目光,笑意淡去。
而后又是那个礼貌疏离,极有分寸感的邵渝。
沈瑜年稍一摆头,以眼神疯狂示意:
还不给同学讲题,让这么漂亮的女生等着,多不好。
可是这个“摆头”在邵渝看来,被理解为:
待会儿有正事要办,我们要快点走。
于是邵渝婉拒对方:“不好意思啊,待会儿放学我有事要办,你拍照发给我,晚上再给你答复。”
随后他把东西交给邹愿,转身对沈瑜年说:“我们走吧。”
望着白曦月眼中淡下去的光,沈瑜年竟有了怜香惜玉之感,一摊手,问:“就……这么走?给人家讲个题才多长时间。”
邵渝忽地笑了,“我是按你的眼色行事。”
沈瑜年点头尬笑,认下了这口锅。
……
在去四中的路上,沈瑜年拐进了旁边一家奶茶店,提走两杯奶茶。
“这杯给你,三分烤栗奶茶。”沈瑜年递过奶茶,挑挑眉,“多喝点补补脑子。”
邵渝接过,瞥过对方的那杯全草莓奶昔,揶揄道:“你不是不喜欢全么?”
“不是不喜欢粉色的饮品么?”
沈瑜年嘬了一口,品了品甜兮兮的草莓,粉色的甜意从眼中转瞬消失。
“如果,喜欢草莓,喜欢粉色的人,一直是我呢?”
“啵”的一声,邵渝用吸管刺穿了塑料膜,稍稍抬眸,眉宇间依旧不动声色。
“那你应该是谁?”说完,他饮了一口奶茶,微微蹙眉,这对他来说,还是太甜了。
沈瑜年拿出一本书,找出夹在里面的东西。
“在回答你之前,先看一样东西。”她把那张拍立得举在了邵渝眼前,对方眼中的光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幽深难测。
邵渝正欲开口,沈瑜年先发制人,问道:“赵栩旁边戴眼镜的人不会是你吧?”
“别告诉我,你整过容。”
邵渝还真煞有介事地抚上了脸颊,面无表情,“没整过,纯天然。”
沈瑜年:“……”
她深深吸气,然后呼出,即将铺开自己真实的一面。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一开始我以为你是赵栩的男朋友,结果你不是。”
“就像你以为我是赵栩,结果我不是。”
据实相告不是一件难事,关键在于对方肯不肯接受这个荒谬的说辞。
邵渝稍稍敛眸,薄唇几欲吐露满腹疑问,终究不知如何开口。
身为高中生,子不语怪力乱神,他思虑稍许,结合这些日子赵栩种种反常的举动,与以往不同的习性……即刻把对方的症结归于“多重人格。”
她自称不是“赵栩”,那就是副人格了……
邵渝点点头,先安抚下对方,说:“我该怎么称呼你。”
“你好。”沈瑜年握了握邵渝的手,一副相见恨晚的表情,“我叫沈瑜年。”
“沈瑜年……”邵渝幽深如潭的眼底,又沉下去几分,企图从那方潭水里,翻涌出这个仿佛有过一面之缘的名字。
沈瑜年见他有些动摇,提醒道:“我和你爸邵佳佳是同事,你的名字还是我给你起的。”
“我爸……”
邵渝显然一时无法接受,喉咙被接踵而至的惊疑封死,暂时失声。眸中流露出种种复杂之色,闪过与父亲的往昔,素来不见波澜的脸上,此刻难掩伤情。
沈瑜年打算使用关键证物,拿出手机,翻出自己昔日的q.q空间,那里面还保存着十几年前公司出去团建的合照。
“不信你看。”她把手机放到邵渝的眼前,指了指,“你爸旁边这个特别漂亮,特别有气质的女士,就是我本来的样子。”
“爸……”
他看到父亲和善的面容,有一刹失神,伸出手来,意欲通过屏幕,再触碰一次他最爱的人。
这一刻,他最后的心防全盘崩塌,所有的疑惑化整为零,选择相信沈瑜年。
他双手撑在膝上,仰起头一动不动地望着沈瑜年,充血的眼睛里充盈着强烈的情绪,让人不敢直视,是呼之欲出的怅惘。
沈瑜年将人搂进怀里,轻抚着他的后颈,柔声道:“好孩子,我知道这很难接受,等找个机会,阿姨和你慢慢说。”
她忽然有些后悔,这么沉重的真相,对未成年的少年而言,是否太残忍了些?
经她调查,邵渝不仅年幼丧父,和母亲关系亦降至冰点,从小和祖父母一起生活。
从乡镇初中考入师大附中后,不想再麻烦年迈的老人,也为上学方便,他就用遗产自行和同学一起在学校周边合租,周末偶尔会去熟人的火锅店兼职。
这里的遗产,指的同样是他的父亲意外身故后,保险公司赔付的几百万高额理赔金。
就是说,这个孩子身边根本就没有可以依靠的大人。比起女儿身边还有那么多长辈疼爱,尽管守着一笔遗产,他的日子并不好过。
沈瑜年也想过,不告知真实身份,而是一直以“朋友”的身份陪伴着他,但是“朋友”毕竟多有不便,不如“长辈”身份,能让人更安心些。
毕竟白曜和邵渝的经历不同,性格不同,承受能力不同,就注定了她在“真实身份”这个问题上,处理方式不同。
邵渝缓缓起身,面上平静了些,眼眶却还是红红的。
这个戏剧化的现实,该如何接受?
好友不知去向,而灵魂换成了另一个人,那个人还是与父亲相识的阿姨。
饶他经由苦难洗礼,心理素质过硬,仍不敢坦然置之。
过了几分钟,邵渝调整得差不多了,他喝了一口半凉的奶茶,淡然道:“先去四中。”忽觉不妥,又补充:“阿姨……”
“好孩子。”沈瑜年伸长手臂,发觉孩子长得太高,摸不到头,踮起脚随便揉了一把。
邵渝整整乱发,不好意思地笑笑。
就算心智再成熟,也是孩子,也希望得到照拂。
没有来由的,许是沈瑜年与父亲相识,邵渝对她心生亲切,不再紧绷着神情、如以往不近人情,而是舒缓眉间,渐渐流露出些许温和的意味。
沈瑜年收起笑容,严肃地说:“我想知道更多有关赵栩的过往,可以么?”
邵渝眸光闪动,眼底流淌着悲伤的河,河水随风掀起涟漪,一圈一圈,抵达沈瑜年的心头。
水是最温柔的刀,波纹也能划得人生疼。
沉默良久之后,沈瑜年发现,男孩哭了。
清浅的泪痕,是无言的哀痛,致他回不来的朋友。
(本章完)
作者说:家银们,要相信你们看到的不一定是事情的全貌,好吗?
好的~
沈瑜年不告诉白曜真实身份,最重要的原因还是“不存在的陌生女人”,害怕自己的归来打破了父女转入正轨的生活。对于邵渝则没有这层考量,换言之,对于没有利害冲突的亲人朋友,她都想与他们相认。
家人们,现在已有的情节,要不是在铺垫感情线,要不是在解释剧情线,没有浪费的情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