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已经快要入夏。
为了天海七惠训练的事,今年第一次的柱合会议稍稍往前拨了几天。
女孩听了还有些羞惭,觉得自己给大家添了麻烦。不过见了宇髄天元,便只记得跟他斗嘴,再想不起还要自我批判这一回事。
悲鸣屿无奈,便和其他几个柱坐在一起,等着天海七惠去问诊回来。
去年冬天,她用紫藤做引,配出一款抑制性很不错的新药。提前到了产屋敷宅,本来是打算要给主公大人试试,却在最后一关的生物实验上出了差错。
紫藤里的毒素没有清理干净,那白鼠撑了半个月,还是悄悄没了气息。
今年没有大的进展,天海七惠跟着悲鸣屿行冥一道进的门。他们来的不早,院子里已经站了好几个人。七惠一眼便看见鱼塘边的蝴蝶忍,三两步跑过去,展开双臂要抱抱。
“怎么了?忽然这么黏人。”
紫发少女弯着眼睛,微笑着接住她的撒娇,“悲鸣屿先生早。你这是怎么了?这么丧气,谁让你不高兴了?”
七惠扁扁嘴。她倒没有受气,只是在药物研究上毫无进展,叫她自觉愧对主公大人。
蝴蝶忍是何等聪敏灵透之人,和七惠相识近十年,只消一个眼神便能猜出她在想什么。
“我才给主公大人摸了脉出来。”她柔声道,“比去年好了很多,一定是你的疗法见了成效。谢谢你啊,小七。”
七惠便一下被顺了毛似的,安分下来,乖乖贴在蝴蝶忍身边,一叠声地问:“真的吗?主公大人的身体有所好转吗?是不是诅痕扩散的速度比以前更慢了!我就知道,不会一点作用也没有的——”
她正兴奋着,后面宇髄天元凑上来泼冷水。
“里面也有蝴蝶和医疗队的功劳,怎么有的人就只记得自己的药呢?”男人身材高大,背光站着便是一片阴影投射下来。
七惠背对着他朝蝴蝶龇牙咧嘴,在虫柱大人无奈的微笑下拧过身去,抽出自己的刀就是一顿平砍。
她当然是打不过宇髓天元的,宇髓也并不屑于跟她练手。好在很快到了问诊的时间,去见耀哉大人,当然比和宇髄天元互拼日轮刀要来的重要。
七惠轻哼一声,转身去了内院。
“宇髓先生,小七脾气就是那样。看着温文有礼,其实一点就炸。您明知道,又做什么非要招惹她呢?”
蝴蝶忍有些看不过眼,挑着眉问:“她虽然大大小小的毛病很多,对主公大人的心却是实打实的好。在这一点上,至少少刺她两句吧?”
鬼杀队里的人虽说年龄层次不齐,但因为处在充满威胁的社会里,孩子们都十分早熟。
蝴蝶忍虽说年纪并不大,甚至比七惠还要小上两岁,但面对宇髓天元,说话仍是有条有理。
“她很用心,这我也知道。只是小小年纪,就把自己绷得那么紧,跟悲鸣屿一样。实在看上去不够华丽。”
宇髓不知从哪里扯了半根草,叼在嘴里,又不乐地吐出来,“说说,悲鸣屿,你是怎么把人教成这个样子的?”
老生常谈的话题,悲鸣屿懒得理他。
当年他刚把天海七惠捡回来时,还没有加入到鬼杀队中。小小一间善堂里安置了不少的孩子,七惠只是其中不起眼的一个。
女孩子虽说被丢在荒郊野外,却也看得出是受了良好教育,与乡野间的孩子们格格不入。加上她不爱说话,常常被人欺负。
悲鸣屿虽然眼盲,心却十分明透,常在份例之外,给她一些力所能及的安慰。
“现在想起来,师父真是善良到了白痴的地步。”
内室里,天海七惠很有些不客气地评价。
她正替产屋敷耀哉把着手腕,血液流过时一跳一跳。少女在心里默数着次数,右手在旁边的药方上加加减减,嘴里也不闲着。
产屋敷耀哉颇感兴趣:“怎么说?”
“哦,您还不知道。当年我刚被他捡回去的时候,因为不合群,被那群孩子欺负过。这倒是小事,不严重,有人的地方就有纷争嘛。”
她故作老成,果然逗得主公大人微笑起来。
“悲鸣屿先生处理这事的方法是什么,您知道吗?”
产屋敷耀哉便配合地摇摇头:“你说说看?”
“他呀,不想着怎么去制止那群人欺凌,反而偷偷给我塞野果子,希望我不要放在心上。”
黑发男人轻出了口气,叹道:“他也只是,想要保全每一个人吧。”
“叮。”七惠竖起一根手指,“答错了,他只是太软弱,无法下决断而已。”
“给我一些规定之外的奖励,是在安慰我一个人,也是在委屈我一个人。从当时的情况来看,确实是牺牲最少的方法。”她将取血针小心刺在男人裸露的手臂上,“如果严惩那些欺负我的人,则是给所有人树立了规则,才能更好地杜绝混乱。”
那条手臂虽然略显孱弱苍白,却依然有些拿笔吃饭的力气。
产屋敷耀哉偏头过去,只能看见七惠谨慎的发旋,黑而油亮,像一枚黑色的燕尾。少女握着针筒的手很稳,脸颊上却隐隐有了汗意。
只是取一次血而已。
男人目光一柔。想起第一次见她,也是这样小心翼翼,脸上却不露半点怯意。
一转眼,那个头发又软又枯的小姑娘,已经长这么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