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翘却随她的母亲,即使是下地,她也穿着一双小巧的绣鞋,鞋面上各绣了一双展翅欲飞的蝴蝶,耳朵上戴着一对银耳钉,发上插了一只假珠,那珠钗明显就是铜做的,已经有些掉色了,珠原本是鲜艳的粉嫩色,现在则黯淡多了。
禾早认出来马氏曾经戴过。
在这乡下地方,在穿着破旧的三房的孩子与懦弱老实的禾夏儿面前,连翘无疑是最耀眼的那一个。
禾夏儿对连翘笑了笑,也在蓑草上坐下来,顺手拿掉了连翘肩膀上的一根草。
禾早忽然觉得她们两个在一起,哪怕是外貌与穿着相差很多,但却有种奇异的契合感。如果不是马氏太过刻薄,说不定禾夏儿与连翘,真的可以像亲生姊妹那样相处。
他们所在的这片地离村口的河流有些远,所以村里人就在附近挖了一座大池塘来蓄水。
四宝问了句:“二姐,大央哥和三哥呢?”
禾夏儿脸上就又浮现出禾家人常见的愁容,顿了顿,才低头说:“我从那头过来,好像听见大央哥要抓青蛙吃。”
“啥?”三房的孩子便都露出怒容。
四宝马上站起来,怒气冲冲:“我告诉大伯去。”
乡下的孩子都知道青蛙是益虫,是不能吃的。抓青蛙吃就像是一桩严重的罪行。
禾夏儿却忙扯住他的胳膊:“别……别……大央哥不许我说的……”
她十分紧张,眼睛里带着深深的祈求,显然以为如果四宝去告状,那么大央会把责任全部推到她身上,马氏会狠狠惩罚她。
连翘却嗤之以鼻:“四哥,就是吃一只青蛙,没啥大不了的,你也用不着去告状吧。”
四宝脸色有些涨红,扭头瞪着她。
连翘不以为然,嘟哝道:“本来就是,咱田边池塘子里的青蛙多着哩,又吃不完。”
她和她母亲一样,在一些事情上颇有些离经叛道。
禾夏儿已经深深埋下头,似乎什么也不敢说了。
不想让她太为难,禾早拉了拉四宝,给他使了个眼色。
后者皱着眉头站在那里:“咱爷自小就说的,咱庄户人家不许吃青蛙。”
可是,村子里也总有几个捣蛋鬼会偷偷抓青蛙吃,或者是捉了瞎虎玩。
禾早站起来:“四哥,不中咱去摘野酸枣去,我看咱们的格挡姐儿也剪得差不多了。”
格挡姐儿,是五贤镇对高粱杆儿的俗称。
连翘立马就忘了先前的争执,拍着手跳起来:“中哩,中哩,咱顺着这条路往坡上走,可多可多野酸枣哩。”
卢家村的田地,一大半都挨着山,并且有着稀奇古怪的名字,就像禾早他们剪高粱的这块地,因为大蚂蚁多,所以就被称为“大蚂蚁地”。
从大蚂蚁地出来,往山上有一段小路,地势平缓,山林富裕,野生果子很多。这座山与村后头的山离得有些远,禾早他们没有来过这里。
这座山也有一个名字,叫做“大蚂蚁山”。村里就有很多小子们喜欢来这山上掏蚂蚁洞,抓大蚂蚁,找那种白卵子吃,也或者是直接生吃大蚂蚁屁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