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看来会被人笑话的粗粮,却是禾家人吃也吃不到的,他们平日吃的,都要拌上磨碎的玉米皮,又难看又难吃,还吃不饱。
同样的姓氏,同样的兄弟姐妹,为什么贫富差距就这么大!
禾老爷子也觉得不舒服,但还是和颜悦色地说:“现在天热,你四叔在村里跑了一圈才借了辆牛车,要坐马车得去镇上找哩,你四叔晌午还进了趟山,也累了,你就将就将就!”
大宝瞅了一眼面无表情的禾老四,不情不愿地应了一声,又问:“那这老些东西……爷,要不我丢下,你多给几两银子算了,反正到了镇上也要去换成好面,不如拿钱买,这换面麻烦着哩!”
他嘻嘻笑着。
禾老爷子语气有些淡:“家里给你奶、你娘看病,钱没剩多少了,你手里那几个钱也省着点用,不应大手大脚没了,最后受窘迫。”
这意思,就是不给钱了。
大宝不大高兴,权衡再三,既然没了钱这东西也能换点银子,便跳上牛车摆摆手,就拿了一把油纸伞遮住头顶。
赶牛车的是一个村的,人称黄老汉,是个老光棍,为人沉默寡言,自从买了这牛车后,就会接一些拉人的小生意。
烈烈炎日下,老黄牛拉着牛车慢慢远去不见了踪影。
禾老爷子轻轻叹口气,回了屋。
只有七宝撅着嘴不高兴地踢着脚下的石子儿。
那把油纸伞,是禾家现存最好最新的伞,杆子细,不沉,还很轻巧,样式也好看,七宝还指望着下雨天打着它出去玩哩,见大哥拿走了,便知道是有去无回,这辈子就都和它无缘了。
“傻小子,一把破伞而已,等真下雨了,姐给你做一件像纯生那样的小蓑衣,让你出去疯玩!”禾春儿摸了摸他的脑袋,安抚道。
纯生,是七宝的小玩伴,有一件大人给的蓑衣,类似于现代的雨衣,七宝眼馋很久了,闻言便眼前一亮,兴高采烈地点点头:“大姐,我去借纯生的蓑衣给你看看,我就要他那个样子的。”
说着就跑远了。
禾早也掘唇笑,真是个孩子,卢家村所有用草编织的东西,基本都是蓑草晒干后编制而成,并不值钱。七宝所稀罕的也不过是能在雨天里玩罢了。
大宝前脚刚走,禾家后脚就又迎来一个不速之客。
禾大姑。
禾大姑长得不起眼,远不如禾老太太面容俊秀,说实话,禾老太太虽然脾气拧,长得却白白胖胖,一双已有皱纹的眼睛掩盖不住年轻时的姿色,禾大姑却黑黑瘦瘦的,穿的也跟乡下妇人穿的一样,不穿城里人时兴的裙子,而是宽大的裤腿绑得紧紧的,上衣也打了补丁,头发上只插了一只木簪子。
初见到她,禾早还以为是哪家的老太太来了。
可实际上,禾大姑今年不过三十多岁。
听四宝说那是大姑,禾早还吃了一惊呢,禾大姑嫁到了镇上一家姓崔的人家,婆家开有一间杂货铺,家境很不错,她又有心计手段,哪怕至今无子,只得了一个女儿,也很快在婆家站稳了脚跟,公婆和丈夫都对她言听计从,那杂货铺更是早早就落到了她手里。
也是奇怪,自她嫁入崔家后,她对公婆越是孝顺,公婆消瘦得愈快,刚进门的时候,还能听到婆婆对她不满的声音,但时间久了,公婆对她就越来越满意,她孝顺的名声也远远传扬出去了,进门不过四五年,二老就双双逝去,崔家本家的亲戚也与之关系越来越远,最后成为禾大姑的一言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