禾早的神情黯了黯,并没有回答他的话。
但少年已经猜出来了,他沉默了下,才低声:“你知道我为什么要逃到这偏远的小山村吗?”
禾早闻言惊讶,姐弟几个对他的来历很好奇,没有想到他竟会主动谈起这个话题。
阿澈的声音清澈如这绿色平静的水面,淡淡的:“我亲生母亲去世了,父亲又续娶了一位,我乃是嫡长子,身下有两个同父异母的弟弟……为了财产、权势,继母处心积虑对付我,最后我不小心中计,如果不逃走只怕会有性命之忧……”
短短几句话,他说的淡然,却掩饰不住那隐藏其中的血腥。
“你——父亲呢?”禾早小心翼翼地问。
少年粉色薄薄的嘴唇就翘起一个嘲讽的弧度,眼神冰冷:“他独爱幼子!”
禾早顿时不知心里是什么滋味。
人都说有了后娘就有后爹,这话果真如此。
就像是大房的禾老大,自己两个亲生子女被马氏欺凌成什么模样,他却像是没看见一样,处处维护马氏及她带来的子女。
而面前的这个、似乎出身不一般的少年,更是面临着性命之忧。
禾早犹豫了下,才笨拙地安慰:“说不定你爹现在后悔了呢,正派人找你咧……”
少年却摇摇头,轻笑了一下,一双黑眸中仿若是盛下了漫天的阳光璀璨:“我是假装遁死才逃出来的,所以这一生我都不会再回到我的家族,我已经没有了姓,是无根之人!”
禾早惊讶地睁大眼睛。
她的眼睛十分明亮,能清晰地倒映出少年的身影。
少年能清楚地看到那一双眸子中所流露出来的纯粹的怜惜与难过。
他的心弦就似是被羽毛轻轻拨动了一下,带着点点的麻,并丝丝的痒。
他忍不住伸手点了点禾早的额头:“小丫头,该难受的是我才对,你又不是不能回家,干嘛这样伤心!”
禾早看了他一眼,语气柔柔的,软软的,带着十足的安慰:“你那家里像是龙潭虎穴,一不小心就丢了命,不回去你也不用太难过,就在我们卢家村安家吧,你身手好,打猎好,又长得好,肯定能过得好好的!”
阿澈定定望着她,忽然就展颜一笑:“好,我考虑一下。”
禾早的脸上就绽放出大大的笑容。
已经是傍晚时分,天气却仍然闷热,没有风,只能感到一阵阵的燥热,禾早自认为自己只是个九岁的小丫头,完全不用理会男女大防这一块,就干脆脱下鞋子,将小脚丫伸到沁凉的潭水里,舒服地叹一口气。
仍沉浸在刚才温情氛围中的阿澈有些蒙。
他看看禾早嫩嫩的小脚丫子,又瞅瞅那破了口的鞋子,又看看满是惬意的禾早,安静了一会儿,就哑然失笑。
禾早全然不觉,大眼睛眨巴着:“哎,你也脱鞋子凉快下嘛,你身上还围着兽皮哩,小心又热得你中暑了!”
不过,还真是奇怪,她偷偷瞄了一眼少年的肌肤,一样日日在深山中行走,她被晒得跟个黑煤球似的,对方却还是那样白皙,皮肤好得要命,最最关键的是,这样闷热的天气,她脸颊上、背上都汗津津的,少年却全然无一丝汗意。
那清秀的眉眼,还是像一副淡淡的水墨画。
禾早撇了撇嘴,嘀咕一声,这就是天生丽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