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腾段初雨, 很容易教人上瘾。
有些人喜欢“欺负”乖的,软乎乎的类型,越为难越乖, 在人家委屈得不行时抱着哄一哄,可爱得令人倒生保护欲。
有些人喜欢“欺负”凶的,越彪悍的类型,被抓住命门时,屈辱又无奈的表情, 就越满足人心卑劣的征服欲。
苏诗亦发现,自己有点喜欢“欺负”段初雨。
在外凶狠得不行,以至于无人敢肖想其被征服的程度, 但到了苏诗亦面前, 段初雨反倒成了前者那种很乖的类型。
不是娇娇软软的小可爱,但冷着脸任人折腾,折腾到苏诗亦自己都有点愧疚,保护欲就自然而然升起。
不过,拍照, 也不需要多少保护欲。
至少,段初雨在海天一线的景色前,木着表情举手比耶;
在草裙舞的美女簇拥下, 冷脸举双手比心;
一手抱着大颗椰皇, 一手竖起拇指仿佛为其代言……
至少看到段初雨这些“游客照”的时候, 苏诗亦笑得很开怀。
一点愧疚感都没有。
段初雨只能眼睁睁看着集邮册子上,自己僵硬的照片一张张贴满画框,“黑历史”越来越多。
“哈哈哈哈, 怎么这么呆!好可爱!”
转而听见苏诗亦翻阅那些照片时如获至宝的感叹, 段初雨那点复杂的情绪又纯粹起来。
她轻声问:“还剩多少没拍?”
“就剩一张。”
苏诗亦翻到最后一页, 空白图框的顶头用体英语标注着“kissing fish”。
接吻鱼。
“我们是不是在哪看到过这种小鱼?”苏诗亦隐约有印象。
“就在那边。”段初雨回身指向路牌旁,很确定。
因为刚才路过时,苏诗亦好奇看了两眼,听摊主科普了什么。
等段初雨自己上前,苏诗亦就主动跟她转述刚听来的科普,说这种吻鲈撅着嘴亲亲不是在表达爱意,而是在打架。
因为苏诗亦跟她说了话,所以她就记住了那个地方。
可此时手指指过去,那片本摆着鱼缸的小摊,空空如也。
“我记得好像也是在那儿来着。”苏诗亦疑惑,“摊主提前下班了?那这照片不是集不齐了?”
“我怀疑是主办方故意的。”
“嗯?”
段初雨伸出食指,搭在小册子的侧缘,一拨,纸页顺着她的力道一一翻落。
这么一看,页数居然不少,加上贴了硬质的照片,册子鼓起来,显得很厚。
“手册页数多,地点虽杂却组成特定路线。一般人拿到册子,发现这个规律,又确定自己无法全部背下地点,就会干脆随着册子引导的路线走。”
苏诗亦回忆起二人刚才的体验,赞同点头。
段初雨继续说:“但只有这个接吻鱼的摊子,摆在几乎所有路线的交接处,只要按照册子引导,就会频繁路过。那些鱼颜色又很鲜艳,本来就很显眼,但凡图框不是最后一页,顺手就能集齐这一张。”
“但偏偏它就在最后一页。”苏诗亦明白了段初雨的意思。
这就是主办方故意的安排。
沿着手册引导,到最后一页时,游客都会回到起点的沙滩。
苏诗亦朝集邮活动的服务台方向看去,看到不少参与者在和客服沟通情况,显然也都是错失了最后一张。
客服耐心地一一解释:
“规则就是如此。为了既定路线路过的美景,错过了就是错过了。
如果客人们愿意,明天这个活动依旧会继续,可以提前到补齐照片。或者,如果有其他方法,也可以继续尝试……”
多数参与者接受了明天补齐的方案,虽有遗憾,却也不沮丧,合上小册子说笑着离场。
段初雨看向苏诗亦,见人还蹙着眉头细细思考,还很在意的样子,便开口:“客服说明天可以补。或者如果你今天就想要,我去找她们谈谈?”
总裁的思路是这样的。
要么遵守规则,要么重建规则。
但艺术家也有艺术家的思路。
苏诗亦拉住了准备跟人谈判重建规则的段初雨,说:
“如果明天就能补齐,今天有必要非要卡我们最后一张吗?最后的小礼品只是个贝雕,造价根本比不上海岛提供的其他免费服务的价值。这么做降低了客人的体验感,主办方的意图是什么呢?”
“你怎么想?”
“我觉得,主办方的意图并非如此!”苏诗亦灵光一闪,“更何况,客服刚才都说了,可以尝试别的方法。”
“你想尝试别的方法?”
“嗯!”苏诗亦积极道,“开摆的可以延迟满足,努力的就能提前享受。我今天就想拿到奖品。”
许多步入职场的成年人,都会过得如行将就木。遇到变数能躲则躲,遇到任务能拖则拖。
作为企业领导,段初雨没少见过底下的职员下班后露出这样的疲态。甚至连她自己,都逐渐出现这样的倾向。
也正因此,突然出现苏诗亦这种高能量的人,任谁都会眼前一亮。
就好像枯夜尽头出现的曙光。
十分有感染力,让人不由自主想靠近她,想与她同行,想从她这里,染到一点点光。
段初雨记起,在幼儿园分析小朋友们的心理画像时,苏诗亦曾这样评价过她——
段初雨把自己保护得很好。
是的,段初雨成长了,如今将自己的内心防御建设得刀枪不入,确实保护得很好。
可若要让段初雨评价苏诗亦,她大概会说——
苏诗亦把自己保存得很好。
是的。保存。
好像从七年前起,从初入职场的菜鸟新师,到如今阅历丰富的成熟姐姐……
苏诗亦的赤子之心几乎没动摇过,一直那样热烈纯粹,不仅吸引了她,也吸引了那时所有青春期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