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的一闪,像是水滴的珠面对光线的折射。
未触碰过,但苏诗亦知道那滴水很烫。
只是一滴水。却像是世界在小范围下了一场暴雨。
*
苏诗亦独自在仓库里静坐了许久。
就这样静默地看着那张合影,任往事在脑海中打马而过。
或许是那段回忆的结局太过仓促,或许是自己当年的处理不算完美……
亦或是出于一些她尚不得知的复杂心绪。
这些年来,苏诗亦一直未尝主动回想起那个名为夏雏予的少女。
更没想过,七年后的春季,她和那个少女会以这样的方式重逢。
当年的叛逆少女成为了名镇一方的总裁,一掷千金,将她从出售婚姻的修罗场中拯救出来。
将她带回家中。
与她定下婚约。
苏诗亦抱着膝盖,蜷起身体,将脸埋进肘弯中。
巨量的信息掺杂着无法理清的情绪,轰然而至,令她头晕目眩。
她需要一段静止的时间,独自理清自己当前的心情。
这一坐,几乎就是一整天。
直到夜幕降临,苏诗亦走出仓库,凭栏而望,果见段初雨坐在大厅的沙发上。
本手中展开一份报纸,但一听到她出门的声音,段初雨就抬起头来,与她直视。
几乎可以断定对方压根没有专心看报。
“要不要聊一下?”苏诗亦发出邀请。
段初雨将报纸折起,坐正,点头,“好。”
露天园的小凉亭中,在百的簇拥之下,两个女人面对面坐在西式雕的白椅上,正中的小圆石桌上摆了一张保存完好的老照片。
瞥见其上的画面,段初雨主动伸手,将照片举到眼前,仔细看过后,放回原位,面色平静地评价一句,“原来,老师还存着这张照片。”
“不叫‘姐姐’了?”苏诗亦故意问。
段初雨被噎得尴尬吞咽,而后才说:“如果你想要,我可以叫。”
但苏诗亦无意在此刁难,她叹一口气,看向照片,又看向眼前的人,“你真的变化好大。”
“嗯。身世,姓名,外貌,都变了。也不怪老师没认出来。”
“不仅仅是那些。”苏诗亦补充,“性格也是。”
“嗯。”
“你比以前话更少了,”苏诗亦想想,又惋惜道,“也比以前更沉稳了。”
“……”段初雨沉默片刻,也只是补了个,“嗯。”
苏诗亦深吸一口气后,提起笑容,追问:“你自己也说了,变化这么大,认不出来不怪我。那为什么没主动跟我相认?准备挖坑等我?因为我曾拒绝过你,这是特地找我讨个说法?”
“不是!”本冷静的段初雨当即坐直了身体,急切地前倾,“当然不是。”
“那你说说呀?不然我还能怎么理解?七年之期已到,恭迎龙王归位?”
“不……”段初雨皱眉反驳了一个字,看到苏诗亦揶揄的表情,又领悟对方这是在故意开玩笑。
开玩笑,就没事了。
没当真,就万事大吉。
段初雨本绷紧的身体肉眼可见地放松。
肢体的放松,同时打开了精神的枷锁,一些从未打算说出口的心事,终于能够缓缓倾述:
“姐姐记起了我,姐姐其实并未忘记过去的我。能得到这样的结果,对于过去的我,便已足够。我是活在当下的人,我无意为过去追究什么,更不用说,姐姐在过去从未做错过任何事。”
竟连一声责备都没听到。
苏诗亦不知道,自己看向眼前人的眼神,已经沾了点心疼。
段初雨没抬头,继续说:“七年。我用了整整七年,努力抹平我和你之间的差距。家世的,学识的,阅历的,格局的。这些年我独自漂泊海外,被要求与国内断绝联系。支撑着我的,只是一个可能性。”
“什么可能性?”
“一个我可以平等站在你面前的可能。”
这句话传进苏诗亦耳中,与此同时,还有与她交缠在一起的眼神。
段初雨的凝视带着灼热的光芒,一如青葱年代,炽烈而纯粹。
烫得苏诗亦灵魂都震颤。
“你,”苏诗亦一顿,继续说,“你做到了。不,你做得远比那更好。”
听到这句肯定,段初雨却摇头。
像是在自我否定,同时,嘲讽般苦笑着勾起唇角,她再一垂眸,又像是七年前缩在黑暗巷中的那个少女,怯生生的,打算孤注一掷燃烧性命的。
“姐姐,”她说,“被心爱的人拒绝是致命打击。我在最勇敢的年纪,经历过整整两次。”
苏诗亦无言以对,手指轻轻攥着裙摆。
而努力打开心扉的女人,还在尽己所能,“这七年,我仅仅只积累了一点点勇气,远远不及当年的自己。”
“……”
“虽然不多,但也足够。”
段初雨再次抬眼,月色之下,眼眸亮得更甚日光——
“足够我倾尽所有,再追你最后一次。”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