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那声开棺, 沈君玥的心又揪了起来。轻轻叹了口气:“该来的还是要来。”
要开的棺是他母亲的,可柳池风没有烧香,也没有祭拜, 因为他心中已经有数,只不过是来验证一番。
“阿彩,你抱着,就在这等我。”沈君玥把小煤球递给阿彩,吩咐道, 随即抬脚向柳池风走去。
他肯把她带到这里来,就是不怕她知道他的家事,或者说家丑更为恰当。
那她也没什么可扭捏的。既然有些担心他, 干脆就到他身边去。
出身又不是一个人自己能决定的了的, 就像她一样。在原来的地方,她不知道自己生身父母是谁,到了这里依然不知道。
棺材也不抬出来,就在坑里放着,几名护卫站在棺材四周, 拿着工具小心仔细地撬着那口上好的金丝楠木棺材。
沈君玥脚步轻轻地走到了柳池风身边,和他并肩而立。
柳池风面色阴沉如水,盯着棺材的眼睛一眨不眨。
沈君玥抬头看着他, 想安慰他几句, 可又怕自己说得太突兀。
这是个坚强又固执的男人, 习惯了把伤口藏起来不让外人看到。
她和他现在的关系,只比陌生人近了那么一点点儿,她还没有资格安慰他。
或许, 就这么默默站在他一旁, 是最好的方式。
棺材撬开了, 护卫们停了手,齐齐看向了柳池风。
“开。”柳池风毫不犹豫。
护卫们应是,合力把厚重的棺材盖抬了起来放到了一旁。
沈君玥把目光从柳池风脸上挪开,看向坑里。
果然,硕大的金丝楠木棺材,里面是空的。
沈君玥心一揪,忙又抬头看向柳池风。书上说他看到原本应该睡着她母亲尸骨的棺材空空如也后,情绪突然爆发,命令人把棺材给劈了个稀巴烂。
柳池风沉默良久,突然冷冷嗤笑两声,紧接着狂笑出声,笑得眼泪都飞了出来,像是遇到了什么天下最好笑的笑话。
他一边大笑,一边指着棺材问沈君玥:“你可知道,这里面原本该埋着的是谁?这么多年我祭拜的又该是谁?”
沈君玥看着他流着泪大笑,心里难受得一抽一抽,眼眶发酸。
这是个和她一样的小可怜,别人家的孩子都能有个正正常常的父母,陪着他们长大。可他们呢,凭什么他们就不能有!
想到自己换两个地方活了两世,可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沈君玥对柳池风的情绪感同身受,摇了摇头:“大人,你别难过。”
柳池风继续打笑,不顾顺着眼角无声掉落的一滴又一滴泪:“我不难过,我只是觉得可笑。这么多年,我柳池风居然给一口空棺材磕头,对着一堆烂木头说话,哈哈哈,可笑至极……”
柳池风笑得癫狂,整个人仿佛马上就要倒下去。
沈君玥面色焦急看向四周,想让谁来劝劝他。可看了一圈,就见以阿木为首的所有护卫都已经背转过身去,还捂住了耳朵。
是了,柳池风憎恶任何人看到他脆弱的一面,这些护卫们和他一同出生入死,更有一些是和他一同长大,深知他的忌讳,从不敢逾矩。连平时婆婆妈妈嬉皮笑脸,在柳池风面前颇为没大没小的阿木都不敢。
连远处马车旁抱着小煤球的阿彩都躲到了马车后面,不见了人影。
听着柳池风那肝肠寸断的笑声,沈君玥的眼泪不知不觉溢满眼眶。
她一咬牙,上前伸手就用力抱住柳池风的腰,用尽全身的力气才把他扶着站稳。
沈君玥仰头看着他,一双好看的杏眼被泪水糊住,嗓音哽咽:“柳池风,我不知道这里应该埋着的是谁,但想必是对你很重要的人。你这样想,这里面没人,是不是说这人还活着?对你很重要的人还活着!”
柳池风终于停下笑,低头看着那紧紧抱着他的小女人,面色渐渐阴沉,牙根紧咬,极力隐忍着愤怒和悲伤,一字一顿:“是,她是活着,活得好好的。”
沈君玥装作听不懂他的言外之意,眨着一双湿漉漉的眼睛,点头附和着说:“既然活着,那当年肯定是发生了什么你不知道的事,你找到她问个清楚就好。”
柳池风不知想到什么,眼神渐渐变得空洞,神思有些恍惚,看着沈君玥,像是自言自语般喃喃:“找到她,问个清楚?”
沈君玥用力点头,语气坚定:“对,找到她,问个清楚。”不管真相是好是坏,知道真相总好过被蒙在鼓里,独自悲伤。
柳池风看着沈君玥,沉默许久,许久,仿佛过了一天,又仿佛过了一年。
沈君玥怕他摔倒,胳膊一直紧紧抱着他的腰,柳池风不说话,她也不催促,只是使劲全力抱着他,不让他倒,直到两条胳膊开始发酸,依然咬牙坚持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