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有利益牵扯, 才会格外在乎对方的一举一动。
缓缓偷摸睐眼敬亭颐,她有人撑腰,不怕他, 登时挑着眉瞪回去。
“噢,我在跟许太医说话呢。”她回吕夫人。
饭桌边走动的都是熟人,缓缓提及许太医,毫不做避讳。
吕夫人嫌晦气地捂住她的嘴,赧然朝浮云卿与敬亭颐致歉, “缓缓说话不分场合,二位全当什么都没听到。”
言讫给荣常尹示意,让他帮忙打圆场。
能看到许太医的, 说这是请仙。看不见的, 说是巫蛊之术也不为过。吕夫人对浮云卿倒是放心,好姐妹,不至于敲鼓揭发。至于敬亭颐这位新驸马嚜,不好说,警惕些不是坏事。
与敬亭颐交过手, 荣常尹颇有些破罐破摔的心思。他搵帕搽净嘴皮子,八字胡须一动,吐道:“欸, 你捂着缓缓的嘴作甚?公主驸马又不是外人。”
再问缓缓:“先前不是说, 许太医只能待在卧寝吗?你这孩子, 怎么把他请出来了?”
缓缓像模像样地拍拍身侧空出来的一条杌子,对着一扇细箴竹帘轻声喊:“许太医,你来这里坐。你不是想看看驸马么, 快坐。”
又抻手扇了扇膳食的热气, 朝众人解释道:“许太医夸咱们家风水好, 精魄很快能凝聚恢复。不过今下他只能在留园内走动,去不了外面。还得再养个一年半载的,才能到外面走动。”
吕夫人说好,对着缓缓身侧的空气,笑得欣慰,“许太医,您陪我们缓缓许久,辛苦了。我给您淪一盏茶罢。欸,您是前朝太医,前朝尚蒸青制茶,跟今朝去盐点茶的手法不同。那我给您用前朝手法,淪盏茶。”
继而接来女使端来的茶具,烫过茶盏,将取快碾碎的茶饼,放在盏里仔细研磨。过会儿倒熟水,蒸过的茶叶不会有苦味,叶针飘在水里,慢慢将熟水染成枯黄色。
荣常尹将吕夫人淪好的茶,捧到许太医身前。
“许太医,小女缓缓蒙您照顾,荣家感激不尽。您尝尝,内子的手法怎么样?”
荣家爹娘对缓缓实在是真好,冒着被褫夺官职的风险,为缓缓造一片幻想的天地。
夫妻俩恭敬严谨,恍若那道空杌子上,真坐着人。
白天看,心里会不迭感叹爹娘用心良苦。可在黑漆漆的夜里看,这番场景倒颇显诡异。荣父荣母与缓缓,全程盯着桌边空荡荡的一侧,说着莫名其妙的话。
更别提在建盏落桌那刻,支摘窗倏地侧开一条小缝,静静垂落的竹帘倏地扬起,恍若真有个人听话地走过来,坐到了杌子上。
浮云卿不禁往敬亭颐身旁挪着杌子,离他更近一些。
她心里存着一句不好听的话:荣家三口是从阴曹地府窜出的人,只有她与敬亭颐是阳间的人,是正常的人。
然而刚想侧身寻求敬亭颐的安慰,忽然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一时睃及吕夫人,因问:“夫人的意思,这蒸青制茶是前朝的手法?”
吕夫人颔首欸了声,“当然了。历朝历代都有自己的制茶手法,蒸青制茶,是前朝元宏帝总结出来的。改朝换代,今朝发明了新手法,慢慢就不用前朝的手法了。公主若想听,改日再来聚,我给您好好讲讲。这些年待在内闱里,绣煎茶,各方面都学了一些,正愁没机会展示呢。”
浮云卿噢一声,随口附和说好呀。她喃喃道:“原来这种制茶手法,是前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