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的,当家的,我就送孩子们过去。等把他们安顿好了,我再回来照顾你。”陈巧娘体贴地说。何曾光不想睬她,在床上气呼呼地翻了个身。
他也想住大宅子,到京城去看看,明明他才是尊贵的爵爷呐!
“你要是走了,谁给我做饭,谁给我洗衣服?总不能叫我自己干吧?”他极其不满地道。
陈巧娘想了想,提议道:“我给你请个厨娘回来?”
“再买个丫鬟伺候着!”何曾光生着闷气道。
“行!”陈巧娘一口答应。
何曾光一脸意外,这么干脆?
“只是隔壁李家村的那个寡妇你就不要想了。”陈巧娘紧跟着一本正经地说道。
何曾光老脸一红:“你这人,怎么这么不害臊呢,我这一把年纪了,人家二十出头的小寡妇,能看上我?”
“你是年纪大,可谁让你现在是爵爷了呢?莫说县尊大老爷,便是州尊、府尊见了你,都得行礼。你如今可是出息了。”
何曾光被夸得有些飘飘然。
“你要纳小,我也拦不住。只是好歹,你也仔细看看人。李家村的寡妇是年轻,颜色好,可她家里一摊的破事儿,她那两个哥哥,都是好吃懒做还爱喝酒打架的,都不是本分人。到时候,你每日被大老爷拘着到地里干活,他们几个扯着你的旗号在外惹事生非,欺负乡亲们。这朝廷怪罪下来,你也逃不了。别看你如今是爵爷了,可这天下,不还是皇帝万岁爷做主的?”
“咱们家,本就是普普通通的庄稼人,在朝里,除了禹尚书,谁都不认识。若本本分分的,这辈子兴许在平头百姓里还能风风光光、体体面面的;若惹了事,遭祸了,能有谁来救咱们?”
何曾光顺着她说的话一想,嘶,还真没有!
“况且那小寡妇啊,名声就不是个干净的。听说她在闺中时,就与人不干不净,与那田娥不相上下。你就不怕,你每日到地里拼了命地干活,她在家一边用你的钱,一边给你戴绿帽子?”陈巧娘给出最后一击。
只因那田娥在加入郭家后不久,确实生下了个大胖小子,喜得郭老婆子跟什么似的。
但孩子一生下来,郭老婆子立刻变了脸,非但不让田娥坐满月子,连每日饭食都要田娥自己做活来挣,若田娥不肯,那就活活饿死好了。
先前田娥仗着肚子里有孩子,如何在郭老婆子面前作威作福的,孩子生下来后,郭老婆子便如何让她加倍奉还。
她房中多出来的金银细软也一并叫老婆子给收走了。
田娥很是吃了一番苦头,装出一副痛改前非的样子,好说歹说才借由照顾孩子的时候,尽心尽力伺候孩子与郭老婆子,才能吃上一顿饱饭。
可久而久之,她依旧是不满足的,竟暗地里跟何越海勾搭成奸了。
俩人趁着月黑风高,卷走了郭老婆子所有的银钱决定私奔,甚至连郭家那间大房子的地契,狠心的田娥都没给留,一并卖了,拿了银钱就跑。
丝毫不在乎她走以后,没了钱又没了房子,无处可去的郭老婆子带着她那可怜的,未满周岁的孩子该如何度日。
后来可怜的郭老婆子没了傍身的银钱,果然只落了个沿街乞讨的下场。
不过当时年景已经开始不好了,荒年刚现,大家虽然可怜她一个老人带着个小娃娃,也没有多少余力相帮。
不久之后,就有人在一座破庙里,发现了早已断气多时的祖孙俩。
年前,服满三年劳役的郭景东郭二流子居然活着回来了。
在得知此事经过后,沧桑了许多,本来眼底满是风尘和疲惫,再无从前狡猾阴险之色的郭景东,忽然面色凶狠,眼神也变得残忍。
“田娥!”
宛若炼狱里归来的恶鬼版的低喃后,好不容易回到故乡的郭景东甚至都没来得及喝上一杯热茶,又急急忙忙地离开了。
但他这次出门,是为了寻人!
郭景东挖出多年前所藏的财宝,这是他给自己留的最后一手,连他娘都没告诉。
却没想到,就是这么一手,让他与自己的亲生母亲和孩子,天人永隔。
郭景东红着眼,捧着这些钱,号召了许多人马,让他们去帮自己找到田娥这个狼心狗肺的贱人!
皇天不负有心人,半年之后,终究是叫他找到了那对狗男女。
彼时,田娥和何越海化名为夫妻,用偷来的那笔银钱换了身份,置了产业,过了两年富贵又舒坦的日子。
郭景东将那两人五大绑,带回乡里,敲锣打鼓地游街示众,大声宣告两人的苟且之事。
甚至惊动了官府。
何越海本就有功名在身,却做出如此夺人家财与糟糠,将人害得家破人亡的事来。
县尊不敢隐瞒,连夜上报,没多久上面便来了回复:将何越海革去功名,且此生都不得再走科举之路。
狗男女恶有恶报,实在大快人心。
但从此十里八乡也都将田娥当成了再世狐狸精,最不安分又恶毒的女人的典范。
时常拿她来警惕所有待字闺中的女子。
若有说到谁不安分,轻佻地喜欢勾引男人的,也会用像田娥的话来形容。
何曾光登时就炸毛了:“你这婆娘,越说越不像话!老子什么时候说要纳小了!不要不要!你只管给我找个踏实本分做饭好吃的厨娘回来就好!”
说完这话,他气呼呼地重新躺下,翻了个身,背对着陈巧娘。
看着丈夫的背影,陈巧娘却没有丝毫胜利的喜悦,她平平静静的,合衣在丈夫身边躺下。
第二天,她还是拉着儿女到了镇上的人伢子处,挑起了人。
不论昨天丈夫提不提,她都早就想买人了。
倒不是给丈夫纳小,而是给她的一双儿女挑选合适的仆从。
从家中有了第一笔近千两的存银后,陈巧娘便隐隐有了这般的想法。
只是刚开始的时候,只想给儿子阿茗买一个书童。因为她看县学里其他家境良好的学生身边,都跟了一位书童。即便是家贫的,也都找了远房亲戚的孩子来。毕竟书童,也是能够旁听先生讲课的。
后来四处干旱,大家的日子都不好过,卖人的就更多了,价钱也下降了许多。
可她那时候还看不清自家前路如何,不敢擅自做主。
毕竟大家都活不下去了,都要卖人了,你同为村里种地的乡下人,却要买人回去伺候?
想想都知道旁人会如何议论、敌视他们家。
可眼下不同了,天下重新太平,他们又要进京去了,还是以子爵夫人及子女的身份!
她当然要给孩子们的身边都添上人,一是为了让孩子们早早习惯被人伺候的日子,免得将来到了京中,乍一下遇上其他勋贵人家,太束手束脚,闹了笑话;
二就是她这做娘的一点私心;
好容易家里咸鱼翻身了,她怎能继续委屈孩子们呢?
当然是要给他们她所能给的最好了!
仔细问过人伢子一些问题,拿出子爵夫人的身份让其筛掉一批德行不好的孩子,陈巧娘便让一双儿女凭自己心意挑合眼缘的。
最终,何月香买了两个比她大一岁的丫鬟,一个叫安,一个叫李宝;
何月茗只挑了一名比他大两岁,看起来孔武有力的少年,名叫东年;
陈巧娘想了想,还是让人伢子叫来几个长相清丽的厨娘。
仔细询问过她们的情况之后,选了其中一个眼神周正,据说无夫无子,孤家寡人多年的甄娘。
甄娘原先的东家因为生意周转不灵,只好卖掉产业回老家去,临走前遣散了活契家仆,但甄娘为了救治病危的老父,曾将自己的活契转为死契;
所以东家离开之前,便将她与其他签了死契的奴仆一并卖给了人伢子。
陈巧娘觉得能为父亲做到这一步的人,根子也不会坏,便将人拉到四处无人的屋子里,与其交谈了一番。
最终,甄娘红着脸点点头。
陈巧娘这才定下了她。
至于其他三个孩子,都是因为刚刚过去的饥荒,才被家中人给卖了。
为了多得半两银子,三人都是死契。
陈巧娘拿着盖过官府大印的契书,心中很是复杂。
既有一丝发家致富,改换门庭的雀跃,又有一种物伤其类的悲悯;
要不是他们家得了大老爷的帮助,如今与这些孩子站在一起的,是不是也会有他们家的?
压下那些胡思乱想,她将契书收好,冲面前的孩子们温和一笑:“不用怕,只要你们以后尽心尽力地做好该做的事,我们自然不会苛待你们。”
为了证明自己所说属实,陈巧娘还带着他们去买了几匹上好的布,说好要给他们做衣裳。
等回到家,几人看着这虽然宽敞舒适,可依然看得出是庄户人家的宅子,有些意外。
能来买下人伺候的,不该是有钱人吗?夫人不也说,自家是子爵府吗?
堂堂爵爷就住这里?
不等他们想出个所以然来,何曾光也到家了,看见家中凭空多出来这四个人,他也瞪大了眼。
等妻子介绍完说光是给女儿的丫鬟就有两个,唯一的男丁也是给儿子当书童的,他拍着桌子:“胡闹,我看你这婆娘,是当真飘了!”
陈巧娘老神在在地又介绍了甄娘:“我和孩子们去京师后,就让甄娘在家为你做饭洗衣,今晚的饭就是她做的,你尝尝,合不合胃口。”
本还想说什么的何曾光在见到眉清目秀,三十出头仍然清丽可人的甄娘后,罕见地闭上了嘴巴。
他坐了回去,嘴里喃喃:“败家婆娘,住在老家多好,非要往京都跑。”
却也不再说别的什么了。
当晚,陈巧娘又把甄娘的身契交给了男人,淡淡地说:“记得收好,不过丢了也没事,这是盖了官印,在官府那备过份的,可以拿着户籍再拿一份,不过要交钱。”
“真能折腾。”何曾光低声抱怨着,却伸手接过了那张身契,压在了自己的枕头底下。
陈巧娘面无表情。
五日后,母子三人带着买回来的三个丫鬟书童,跟着禹元玮派来接他们的人,进京去了。
(本章完)
作者说:明天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