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走后,陈巧娘回屋躺下,又睡了会儿回笼觉,直到天光大亮,才彻底清醒。儿子何月茗已前往村头私塾读书,女儿何月香也打着哈欠,取了绣活在院中做着。
“让你们大半夜地还瞎聊。”她翻着白眼嘟哝道。
何月香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赶紧岔开话题:“娘,今日去镇上交货么?”
陈巧娘“嗯”了一声。
她吃了锅里剩下的早饭,屋里屋外一通收拾,很快就把家里打扫得干干净净。
末了,数点了女儿做的绣活,又将她这两天洗的大件包好,便走出家门。
镇上离她们所住的何家村不远不近,走路要半个时辰,村口一般有牛车往来,是村里德高望重的何三爷赶的,往返各一文钱,若随身携带的东西太多太大,就再加一文钱。
即便不带身边这个硕大的布包,陈巧娘也是舍不得出那个钱的,她宁可走路!这也是为什么她刻意回屋又睡了会儿的原因。
即是要养精蓄锐,也是为了错开牛车进镇的时间。
乡里乡亲的,她要是经过了却不坐人家的牛车,不照顾人家生意,那是要被嚼舌根子的。
不管是被说家贫还是被说吝啬,都不是什么好听的话,索性错开,不叫他们看见,如此还能落个清净。
走一段、歇一段的,大半个时辰后,陈巧娘总算是赶到了镇上的如意绣房,交了绣活,另外取了一些帕子带回家给女儿做。这回她交了十张帕子,每张三文钱,共赚得三十文。
千恩万谢过掌柜娘子后,陈巧娘又赶到镇上唯一一家客栈,交了五套浆洗干净的大件,得了二十五文。
店小二又交给她另外三套,不过他解释说,这些时日店里没什么新客人,再过两天,掌柜家的厨娘手就要好了,到时候会回来上工,这些东西以往就是她做的,以后自然也还是让厨娘来做。
这便是在告诉她,这份短工以后便没了的意思。
陈巧娘有些失望,却也知道分寸,笑着点点头道:“我晓得的,多谢小哥的照顾,若以后还有类似的散活,记得照顾照顾我。”
说着,递了两个铜板过去。
店小二没有拒绝,嘴上应道:“一定一定。”
陈巧娘出了店门,笑容立刻消失,摸着钱袋里的铜板,叹了口气。
五十三文钱,买了三十三文钱的米粮。三文一斤,这十一斤的粮食,就是他们一家四口在秋收结束前要吃的了。
看着手里最后的二十文,陈巧娘咬咬牙,进了镇上唯一一家书坊。
再出来时,她已身无分文,但看着手里的笔和纸,还有软磨硬泡豁出脸皮问店小二要的残破墨锭,想着儿子回来看到时的笑容,她又觉得一切都值得。
又了大半个时辰,大包小包地回到何家村,为了不被村里的三姑六婆看到她这满手的东西,陈巧娘还特意绕了远路,却不想远远地就看到家门口围了一圈又一圈的人,都是乡里乡亲。
与此同时,她儿子何月茗撕心裂肺的喊声响起:
“放开我姐!”
陈巧娘心里一惊,知道肯定是出了什么事,将手里的东西随手一放,拨开人群冲了进去。
“巧娘,巧娘回来了!”被推开的人本还一脸不满,见到是她,才急忙嚷道:“大家伙让让,快让巧娘进去!”
人群自觉地分开一条通道,陈巧娘也来不及道句谢,着急忙慌地挤了进去,因为她又听到了来自女儿何月香的声音:“放开我!放手!”
等她终于冲出重围,见到的画面,却让她目眦欲裂。
两名壮汉堵在她家门口,一人双掌紧箍住她闺女何月香的双臂,用力将其拖出门槛。门内,她八岁的儿子何月茗疯了一般拉住姐姐的衣摆,想要将其救回。
“放开我姐!”何月茗双眼红得像头失去了理智的疯牛,不论身旁男人如何大力拉扯他,他始终不为所动,明明才八岁大,未经变声,自喉咙里发出的声音却像是沁过血泪,无比沙哑又低沉,配上他的表情,听起来很是瘆人。
“你们在干什么!”陈巧娘毫不犹豫地冲了上去,捶打制住女儿的壮汉。
此人生得高大魁梧,但她是做惯了粗活的农妇,力气不比一般男人小,再加上有心算无心,她一拳过去,对准的便是男人的太阳穴!
只听砰地一声!
男人只觉得眼前一黑,双手便不自觉地松开。
陈巧娘趁此机会将女儿抢了回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