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着外孙身子一日强过一日,她心里便高兴得紧。原以为这外孙会和大女儿一样体弱多病,难养活呢。谁知道,这两年瞧着愈发地好了。
“一会儿我还能吃。”博哥儿说完,又捡了两个,转身却递给了另一个矮了他一个头的小孩:“誉哥儿,你也吃。”文思雅为他打扇的动作一停。
不可置信地看向那个雨雪可爱的男孩,她的心不受控地紧了紧。
“誉哥儿?你家二郎?”伯夫人也出声询问。“你怎地将他带来了?”
似乎是感受到自己的不受欢迎,小男孩受到惊吓地后退了两步,博哥儿给他的糕点他也不敢接过,仍其滚到了地上。
博哥儿有些不好意思,却很坚定地将他护在身后。“我见誉哥儿可怜,他整日里一个人在院中,吃的都是冷饭,穿得也不暖,我便将他带在身边。今日府中人都来了此处,他若在家被人欺负,也无人知晓。我便偷偷将他也带来了。”
不等回过神来的文思雅说话,泽阳子爵府的秦大娘子在旁听了,又嚷嚷起来:“怎么,你们家的后母还敢苛待前头留下的嫡子?”
话音刚落,又觉得不对,永宣侯府的嫡子可是有足足三个,毕竟娶过三任夫人,都留下了一子。真正原配留下的嫡长子就在眼前,是安东伯府大姑娘生的,也是人安北郡王妃嫡亲外甥,外界盛传,池氏待这孩子胜过自己所出的三公子。
那这被苛待的……是那商户女留下的二公子?
在场女眷都想到了此事,一瞬间,脸色都古怪起来。
永宣侯第二任夫人出身商户,是众所周知的笑话。尽管侯府办亲事的时候低调得紧,可在这个圈子里,谁不知道谁呀。过门两年,那商户女便亡故了,众人也都心知肚明是为何而死。她留下的这个孩子,众人也都下意识地给忘了。
如今再提起来,还是被孩子明晃晃地戳穿,池氏作为继母,对前头两个夫人留下的孩子却是两种姿态,一个极尽宠爱,一个忽视慢待,配上池氏那动不动就楚楚可怜的模样,诸人都不由自主地嗤笑起来。
见状,文思雅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依旧天真无邪的博哥儿,后者在她审视的目光下,面色不改,她心中暗笑,面上却温柔地拉过他身后瑟瑟发抖,如小可怜一般的齐子誉,往他手里塞了块新的糕点,又换了张干净的帕子,同样为其轻柔地拭汗。“来便来了,既然是博哥儿的弟弟,便也是我的外甥了,好孩子,跟你大哥哥在咱们家里好好玩。”
她温柔的动作和言语仿佛触动了小男孩的心,齐子誉呆呆地看着面前慈眉善目的女人,只觉得他的生母若在,应当也是如此这般待他的才是。
念及此处,咚咚两声,齐子誉手中的糕点掉在地上,滚了两圈,他张开双臂,冲入文思雅怀中,将其紧紧抱住,轻声喊道:“母亲……”
旁人轻笑起来,道这个孩子真是不怕生。
无人发现,文思雅浑身轻颤,因这一句母亲,险些泪如雨下。
她连忙忍住,将汹涌而出的情绪死死压了下去,她想推开他,却不料这孩子小小年纪,一身力气已经大得出奇,死死抱着她的双腿,她都挣不开。
她这才想起来,难怪她总觉得舒哥儿的牛力气似曾相识。
原是……小时候的齐子誉也是这般。
轻叹了一声,她轻轻回拥,摸着他的脑袋,对自己道:放下吧。
承认吧,子誉从始至终都是真心实意地待她。
就连博哥儿,在看清她的真面目以后,都选择默默疏离。
齐子誉却仍旧喊她:“母亲。”
一声一声,发自内心,满是柔情,似是要唤回她最初赤诚的爱。
可她哪有呢,从始至终,她对他,只有最纯粹的恶。
她将自己受到的所有委屈,所有不甘,统统发泄在这最无辜纯净的孩子身上。对他的一切温柔,一切照拂,不过是为了树立自己慈母的形象。
今生,是池云梦耐不住性子,对博哥儿下了手,招致齐承允的猜忌。为了消除后患,池云梦散布流言,将矛头指向任家,给了齐承允机会,遣散了任家留给齐子誉的人手,让两岁大的小人儿跟着乳母在后宅受尽冷眼欺辱。
而前世……是她故意设计。
她假意亲近齐子誉,却被他身旁人阻挠,她干脆将计就计,在齐承允面前装可怜,说任家下人自持身份,不将侯府看在眼里。
她看出齐承允早就不待见这门亲,算准了他被迫跟任家伸手要钱,又看不起商户的可笑心思,便设计齐承允撞破任家下人当着侯府下人的面说出类似的话。戳其痛楚,让其恼羞成怒,将人赶走。
没了那些人看着,齐子誉便彻底落到了她手里,在她精心养育下,与她极为亲近,甚至为了她,屡次忤逆齐承允,成为外人眼中,不折不扣的逆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