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冠盖满京华，斯人独憔悴
空明的月色透过彩绘的玻璃窗照进空旷寂静的厅堂，在地上投下半明半暗的错落阴影，垂首祈祷的六翼天使像前，一个人影正静静伫立在那里，她负手而立，因为已是深夜而未着冠冕袍服，只有一袭云雾般的素白长裙缭绕在她身上，在穿堂而过的风里漫卷，美丽而端严的面容在月光里仿佛皎然生辉。
“教皇冕下。”鬼魅上前一步，神情中难掩忧虑，低声开口询问，“需要我去处理掉‘龙’吗？”
“处理？怎么处理？”比比东面无表情地反问，声音森冷，“你们连开启武魂融合技都杀不死她，仅凭你自己又能把她怎么样？”
“武魂真身对她的消耗极大，短时间内她不可能再发动第二次。”鬼魅说，“就算强行动用，她的身体也会受到不可逆的创伤，坚持不了太长时间，我只需要拖到她撑不下去而已。没有武魂真身，她不是我和月关的对手。”
峡谷截杀时他看桑夏还是“武魂殿宝贵的财产”，但当她在决赛上暴露出了自己的目的之后，她在他眼中已经变成了比比东的敌人，需要不惜一切代价地肃清，哪怕这代价是他的性命。
“你以为千道流会对此坐视不理吗？他明显是要在她身上下注了。”比比东揉了揉胀痛的太阳穴，“千道流可不是唐昊那种空有蛮力的武夫，‘皇女’刚刚在魂师精英赛上夺冠，转头就被刺杀，世人第一个怀疑的就是我，你猜他会不会在这件事上大做文章，到时候千……”
她顿住，深吸了一口气压抑住说起这个名字时想要作呕的冲动：“的死说不定也会被他翻出来，舆论的力量比你想象的要大得多，我好不容易才谋夺来如今的位置，绝不能给千家人做嫁衣。”
“但是千道流已经避世很久了……”
“年老的狮子终究还是狮子，对他放松警惕，说不定就会被他咬断喉咙。”比比东摆手制止了还想再劝的鬼魅，“你下去吧，这件事以后不必再提了，盯好她的行踪就好。”
“……是。”
鬼魅退出了议政厅，偌大的圣堂里只剩下了比比东一个人，更显得寥落冷清，她慢慢地转身，走到座位上坐下，从魂导器里取出了一本厚重而陈旧的笔记。
笔记本的封面上带着被岁月磨损的痕迹，其上印刻的印章已经模糊不清，但比比东依然可以凭借记忆还原出它原本的模样，那是某一年拂过武魂城的季候风在极坐标上留下的点位连结起来形成的闭合折线，形如一朵绽放的玫瑰。
因此她把这种气象图称为“风玫瑰图”，将其摹刻在了自己的私章上，从前每年季风来临的时候，她都会伏案记录下季风的方向、频次和速度，将其绘制成图纸后分发给农，以便让他们掌握玫瑰的生长周期，不厌其烦地为他们讲解种植需要注意的细节，甚至亲自在田间做示范。
曾经的她并不能理解她的做法，以近似匪夷所思的态度问她为什么要为这些微贱如草芥的人做这些，为了收拢人心的话，以他们的浅薄认知，光是你的存在本身都足够让他们仰望了，更何况在魂力为尊的斗罗大陆，他们是最不值得被拉拢的一部分。
那时候她坐在她对面，白瓷般的手指执着白瓷茶盏，正为她冲泡一盏新茶，玫瑰蕾在盏中浮沉，氤氲浮动的热气模糊了她的眉眼，过了很久之后，她才轻轻叹了口气，柔和而坚定地陈述道：“比比东，人就是人，人是不能用任何标准来衡量价值的。”
她总是这样，从两个人还都是武魂殿的候补圣女的时候，比比东就讨厌她这种不切实际的天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