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他们与他们
她对他说，好久不见。
堕月之庭代号“龙”的0号实验体，白塔最杰出的造物，被低级研究人员私下里用“祂”而非“她”来指代的存在。
玉小刚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还能再见到活着的她。
在那个比起研究所他更愿意称呼其为“屠宰场”的地方，他亲眼目睹过他们对这个女孩做了些什么，他们把那些行为称之为“研究”、“实验”和“改造”，但在他眼里，那是与谋杀无异的残酷折磨。
他那时候只是白塔里资历最浅的研究员，没有资格接触高序列的珍贵实验体，也无从得知他们都在她身上进行了哪些实验，但他透过冰冷的玻璃防护罩看到了一切。
那些流经透明胶管注入她体内的颜色诡异的液体，被从她身体里拆解出来或者植入进去的闪着微光的异形骨骼，新鲜的缝合痕迹和愈合的狰狞错结的伤疤，以及隔着玻璃注视着他的，那片结着冰的深静海洋。
那不是“女孩”或者“人类”应有的眼神，里面没有痛苦，没有恐惧，也没有求生的渴望，如果不是因为她的瞳孔还会随着光线的变化移动玉小刚甚至会以为那只是镶嵌在她眼眶里的两颗蓝色玻璃，清澈又空洞，因为这种非人感而显出让人心生畏惧的神性来，像是迷途的鹿，又像垂死的龙。
那段时间里他几乎无法正常进食和入睡，频繁地呕吐，暴瘦，精神紧绷，一闭眼眼前就会开始闪烁斑斓的色块，红的血，白的骨骼，蓝的眼睛。
白塔。武魂殿下辖机构，万众憧憬仰望的学术殿堂，泛大陆最为权威的武魂研究组织，其中诞生出的每一项理论或成果都足够震惊整个魂师界，每个学者都以能名列白塔的悬月之庭为荣，包括曾经的玉小刚。
但直到从那里离开之后，他才明白为什么比比东说那里是深渊。每一个注视深渊的人，都会被深渊同化成疯子和怪物。
他把自己的良知出卖给了那些怪物，借助他们的力量完善了自己的武魂十大核心竞争力理论，接受了列名悬月之庭的荣誉，便也再也洗不干净手上沾着的血，要背负着悔罪的枷锁度过余生。
而现在那个女孩就坐在离他不远的篝火旁，被火光映得红润的侧脸轮廓和以前比起来更加精致也更加柔和了，看上去比实际年龄要小一些，她手里拎着一串烤土豆片，正侧头听小舞说话，唇边勾着一抹笑意。
也许他说这话显得虚伪至极，但他真的很高兴她能活下来离开了那个鬼地方，看到她能像普通女孩子那样活动，他一直被愧怍折磨煎熬着的内心终于好受了一些。
他盯着她看了太久，桑夏把手里的土豆片塞给不小心拿到了烤兔肉正义愤填膺地向她声讨兔兔这么可爱怎么可以吃兔兔的小舞，拍拍她示意她和自己换个位置，坐到了玉小刚身旁，顺便瞪了一眼弗兰德让他坐远一点别偷听她说话。
悄悄支楞起耳朵来的弗兰德被当场抓包，无可奈何地摸了摸后脑，起身去找赵无极了。
“看我干什么？”她双手撑在膝盖上捧着脸颊，眼里跳荡着篝火明亮的光焰，漫不经心道，“我知道我长得好看，但你也不用一直这么盯着吧。”
“……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