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银铃催命
他有一双很好看的手,这个事实是客观的,并不会因为桑夏想把他千刀万剐抽筋剥骨的意志而转移。手指纤长,清瘦有力,屈指时指骨的轮廓和手背上淡淡青色的脉络在薄薄的皮肤下浮凸出来,是双很适合被砍下来放在珠宝陈列柜里展示的手,玛瑙,碧玺,祖母绿,愈浓墨重彩便愈衬出那双手清淡的玉色,可他惯常只戴一副银质长命镯,绞得极细的银丝密密匝匝缠绕起来,缀着两枚纤巧银铃,空落落地悬在伶仃手腕上,行走时会碰撞出一两声轻而冷的铃声。
银主安五脏、定心神、止惊悸、除邪气,南境有为新生儿打制银镯的旧俗,银丝编绕织拧到头,寓意辟邪祛病、消灾解厄,故而被称作“长命”。
但在“堕月之庭”里,这道铃音被称为——
“催命铃”。
浴桶湛碧如玉镜的水面泛起涟漪,溅起大片水,桑夏从水底猛地探出头来,热水泡得太久脑供血不足有些头晕呼吸不畅,噩梦里鬼魅般的铃音徘徊不去,她趴在桶沿艰难地喘息,眼前止不住地一阵阵发黑,好半天才顺过气来。
一池水还有余温,她却浑身发冷,湿淋淋地踉跄着走到衣架边裹上浴巾,过了好久冰凉的指尖才又泛起暖意。
她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被药浴腌入了味,满身都是清苦的药草气,又在外间冲了个凉才换上衣服,懒得等头发干披头散发地趿拉着拖鞋和医馆主打了个招呼准备离开,被老人家薅着衣领拎了回去按在座位上一边念叨着身体本来就不好自己还不注意不擦干头发湿气是要侵体的一边像擦小狗一样把毛巾盖在她脑袋上使劲揉搓,临走还在她手里塞了两大包固本培元补血益气的药材。
桑夏:……行吧。
虽说是既不治标又不治本的老一套,但又不能不喝,弗兰德就跟的不是他自己的钱一样,能用最好的药材就绝不用次一等的,药包里的丹参紫芝虫草哪一样都不是便宜货,一包药少说也要小三百金魂币,桑夏每次喝药都痛心疾首地想这是在喝药吗,这是在烧钱啊。
时间还早,她还不想回学校,干脆在索托城里漫无目的地溜达起来。城里那家她时常光顾的点心铺子出了新品,她给学院里的老师买了红豆糕,赵无极爱吃甜的,额外给他加了份蜜枣,弗兰德最近消化不好,甜的就不让他吃了,给他买了点山楂条让他饭后嚼着消食。
又给正窜个子半夜老喊饿的白奥胖买了垫肚子的蛋黄酥和牛舌饼,学院里好不容易来了小姑娘,店里的新品桃酥她们应该会喜欢,她打包了几份,给自己称了份渍青梅。
柜台前忙碌的店员见她是个大主顾,又多给她包了一小份果,她也没拒绝,笑眯眯地道了声谢,挑了颗葡萄味的扔进嘴里。
书店里新一期的《斗罗风尚》到了货,她买了一本,捎带着几本小说、诗集、人物传记和药植图鉴,她看书一向杂,纯是打发时间,东一榔头西一棒子的,到头来也没看完几本,弗兰德老骂她浪费钱。
她走出书店,午后的日头正盛,含在嘴里的融化后香精味返上来,腻得她恶心,扶着墙边干呕起来。
她掐着脖子,手指几乎陷进肌骨,早晨没吃什么东西想吐也吐不出来,呕出来的只有掺着血色的清水,满腔的血腥味从喉管翻涌上来。她咳得撕心裂肺,痛苦地弓起脊背来,身体不由自主地剧烈颤抖着。
她疼得意识不清,迷迷糊糊地想听到催命铃就是有人会死,那我听了那么多次怎么没死啊,留着我好折磨着我玩是吧,我死不了你死也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