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爸爸今天有点奇怪。”林佳茵和林小麦步行去活动的黄沙龙母庙路上,低声嘀咕,“不对,从昨天晚上回来开始,就很奇怪了,一会儿嘀嘀咕咕,一会儿默不作声,还摸出抽屉里那个霸王戥,把玩个不停。还叫我们有空邀请两个老板回来吃饭……这是想要鼓励潜规则么?”
林小麦一脸哭笑不得,说:“哎哟喂,老爸那个脑袋,里面装的不是开档就是煮牛腩粉,要不然就是老街坊们。怕是连‘潜规则’仨字都认不全吧?怎么可能!不过听说是见到一些老朋友了,可能有些伤感。人嘛,年纪大了,总是心肠软,容易怀旧的。这几天我们多哄哄,也就好了。”
路过了才开门的士多店,熟人家才上幼儿园的小孙子坐在店门口的婴儿椅上,指着她俩喊:“阿嫲,你看,两个姐姐好靓啊……”
打着招呼走过了红荔街,打横一条长堤大马路,穿过了马路是沿江亲水步行带。都是可以走路的地方……打横朝着西边去,一路上全是榕树荫影,道旁江面上是开得灿烂如锦的三角梅。走不到几十米,就听见锣鼓声,抬头看那一抹红黄身影,矫健腾挪,让人赏心悦目。
林佳茵眼里就点燃了星星:“姐姐,舞狮子!黄沙龙母庙好久没有这样热闹啦!”
似乎受到某人习惯传染,林小麦举起手机,换着角度来拍照,边拍照边说:“从前下南洋也好,过大海也好,都是选了良辰吉日来这里拜了龙母,之后再远行。其实那些所谓良辰吉日,无非就是风平浪静,洋流顺转的季候风,那时候没有那么先进的工业,出海之后基本上把一条命捏在了老天爷手里……选个顺流而下的合适日子,也算是一定几率减低了风险。”
“少小离家老大回……”不知为何,林佳茵脱口一吐,念出了这句小学生古诗。
早上九点半光景,黄沙龙母庙门口已是红毯铺地,彩旗遮天。倒是有了些忙里偷闲的感觉,林家姐妹俩跟麦希明和程子华汇合后,也就是在现场站着观礼看香,走走停停,仿佛成了参观的游客。林佳茵趁机客串了一把导游,跟两位老板介绍了黄沙龙母庙的来龙去脉,说得绘声绘色,很是吸引人。乃至一边说一边深入古庙之内,越走,身后就跟滚雪球似的,来了一大串后面蹭听的……
林小麦亦步亦趋跟在麦希明身边,看着他淡定如常的模样,忍不住好奇地问:“老板,听说一会儿你父母也过来。你不会觉得紧张么?”
麦希明说:“我为什么会觉得紧张?”
“呃……”林小麦说,“不知道他们对您的答卷是否满意嘛。”
麦希明微微一笑,垂目看着她的脸,眼神很是温柔:“答卷,昨天已经交了。也就打了个95吧,扣掉的5分,是不让我们骄傲……”
林小麦惊讶道:“我们的园区被烧了诶?”
“那是天灾……”麦希明说,“小麦,天灾和人祸是有区别的。我们做事,不可能替所有因素担责。最多也就是吸取教训,爬起来重新再打。现在……不就已经爬起来了吗?接下来还要请大家辛苦着,重新把我们星星之火再燎原起来。”
一阵喧嚣,犹如海浪潮涌,自龙母庙外汹涌而至。锣鼓声如台风雨般越发紧密迅疾,龙狮齐舞,喜庆欢腾。
“看呀!他们来了!!”
数辆戴着红绸的大巴缓缓开来,在龙母庙的旗杆石前停下。车门打开,当先联袂走下两名满头银发,腰板挺直的男女,只一看那气质脚步,林小麦忍不住满眼笑意地看向麦希明:“老板,你长得跟你父母不太像……不过那身气质,活脱一个模子脱出来啊?”
麦希明嘴角飞快地翘了一下,恢复平静,说:“接下来几天,由你负责接待他们考察项目。你做得到么?”
林小麦挺起胸膛,很自信地说:“当然没问题!也就是从前那样,跟出跟入嘛,难不倒我的!”
麦希明又补了一句:“这次我不带你,你全面统筹,全面负责,要用谁配合,要怎么办事,你全权负责,大胆去工作就行。”
林小麦就傻了,站在原地。
带着些笑意地,在她脸上扫了一圈,麦希明拔脚朝着大巴车上下来的归乡团走去,说:“恭喜你,你升职了。”
他们没留意到的是,才下车的老麦夫人,把麦希明和林小麦的互动尽收眼底,老麦太太微笑着说:“老麦,你看看,那个女孩子,好眼熟,是阿茂的女儿吧?”
含笑点头,老麦饱含深情地从林小麦身上扫过,到众人,再到一草一木,到龙母庙的琉璃瓦顶,蓝天白云,红空气。
悠悠然,怅怅然,隐带泣声,难分悲喜。如千言万语,汇成一句:“我们终于——叶落,归乡了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