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屁颠屁颠地跟了过去,继续她的采访。
“为什么你听说我是实习的反而答应接受采访了呢?”
“纯洁,懂吗?”他又是只甩出四个字。
她居然脸一红。
虽然这位老板不怎么配合,但采访还算顺利,她大致了解了回收站的发展历史。
这个老板虽然年轻得不像话,也虽然嚣张得令她不舒服,但的确有实力更有头脑。他从一开始就只盯着大厂,关键是他居然都能把那些大厂拿下来,所以他收的量比别人的要大几十倍。碾压机、脱尘机这些设备他都有。他还在当时互联经济不像眼下这么火时,就开始利用络进行营销和品牌宣传。
他又找了合作商把废品进行初加工,又卖给工厂,他赚中间的流传费和差价。他保证现款结算,从不托欠货款,所以很多小的收废品的商人和小回收站宁愿跑远路也愿意把东西卖到他这里。当然,他也不允许别人托欠他。问他怎么做到的,他又是四个字:“不告诉你”。
采访结束,他要求摄像交出底片。她说那菲林里还有关于别人的采访,拿出来就全废了。她以人格保证不会外流那张和他唯一的照片,并且事后她一定把菲林交给他。他考虑了好一会儿,说了“信你”两个字就做出了送客的手势。
电视台为照顾她,给她的采访任务通常都是很好作很光鲜的,去到哪里都是被采访对象的笑脸相迎、奉为上宾,因为她的采访就相当于宣传和肯定。这位回收站的老板是她遇到的头一个奇葩,不仅最初拒绝采访,而且后来同意采访后,自始至终他连墨镜都没摘一下,而她居然也没觉得这有什么不礼貌。
与那位老板的那张意外合照她实践了承诺,后来把底片交给了他,但她把洗出的照片私下保留了,放进了自己珍藏的相册中。
她时常会翻看那张照片。她觉得这个男人很迷人,也有些神秘。只是采访中他基本不提有关他个人的任何事。她甚至连他的名字都不知道,只听到回收站那些人叫他“天哥”。
她做了个大胆的决定并当天付诸实施。她通过利诱和劝哄,从回收站某个小弟兄那好不容易打听到了他们老板的住址,然后就蹲守在他家大门口等着他。那位老板的家在当时本市一处比较有名的高档住宅区。她当时不知道,那本是他的婚房,只是新娘在半年前才刚刚离开这个世界。
见到她守在自家门口,老板有些意外。
“我就是想再采访你一下。上次只了解了你的回收站,这次想给你做个关于你个人的专访。”她这样解释自己的目的。
“没空!”又是拿这两个字打发她。
她想起上回他接受她采访的理由是“纯洁”,于是决定实话实说:“我没有恶意,只是觉得你这个人很有趣,想多了解了解你。”
“可我没兴趣让你了解我。”他毫不顾及女孩的自尊就这样直接不客气地拒绝了她。
她从未受到过如此地对待。在爸爸妈妈眼里,她是掌上明珠。是老师眼里,她是品学兼优的好学生。在电视台,因为爸爸的缘故,她是领导眼前的小红人。这男人的冷淡和粗暴让她委屈得咬住了唇,脸也憋得通红,连眼圈都微微有些发湿了。
即便是如此,这个变态男还是连基本的怜香惜玉都没有,不过打发她的话还是多了几个字:“私人物业,不欢迎外人。”说完,他居然绕过她,打开自家门又“嘣”地一声关上了门。
她被这变态男就这样地关在了门外,眼睛里终于冒出了眼泪。她平生第一次如此不顾自尊地上赶着主动找一个男人,这个男人居然当她是垃圾一般地连门都不让她进!她又气又委屈,一向文静淑女又很讲礼貌的她终于脚一跺,双手握拳对着变态男家的门“咚咚”就是两拳,然后大骂了一句“混蛋”就扬长而去。
只是这回她仿佛受变态男的刺激和感染,也变得有些变态了。她告诉自己,要想成为一名成功的记者就要对异常的事物保持敏锐和锲而不舍的挖掘精神。于是,本着这样的精神,她忍受了变态男对她的冷眼,居然在他家的正对面租了间房。她想搞清楚,这个男人究竟是不是那天晚上骑摩托车的那个男人。
如果是,她觉得这个男人就仿佛现代版的唐吉诃德一般,一心存了改变这个世界的梦想,并且勇于去实践这容易被人取笑的梦想。但显然,他不像唐吉诃德那般空想,他比唐吉诃德现实而智慧,他清楚地知道这是个怎样的世界,并清楚地知道如何在这个世界里实现自己的想法。
她自以为她很快就能发现这男人的秘密。在租下房子后的第二个夜晚,她第二次举着望远镜躲在黑暗和窗帘后观察着对面。从这里可以直接观察到男人家的客厅和卧室。这个男人家里好像只有他一个人,在家的很多时间他偶尔坐在床头看书,偶尔打打电话。昨天,他夜里没有外出。今天不知道会不会?
对面屋里灯依旧亮着,男人冲完澡只在下身裹着一块浴巾走进了卧室。她的心跳有些加快,这男人的身材真的不是一般的好。男人拿起手机,打了个电话,边听手机边慢慢走到了窗前,单手支着窗框仿佛在往她这个方向看。
她一阵紧张,明知道有窗帘挡着,她又没开灯,男人不可能看见她,但她还是立刻离开了窗边。等了几分钟,她才敢再次拿起望远镜重新回到窗边。
男人的卧室灯依旧亮着,只是男人没在了,视线转到客厅,也没在。或许他在另一个朝向的书房或别的房间吧,她这么想。没想到突然她的身后就伸出了一只手,狠狠地掐住了她的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