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县另一处,一间房中也有几人,他们的脸色比那几名楚墨更加沉重,已不能说是沉重,应说是不安。因为他们是曾经的楚国贵族。
坐于主位的一人看了看房内的其他人,沉声道:“诸位,秦王这些政令一旦施行,我等日后将再难起事复国,有何办法?”
一人暴躁地一捶面前的案:“有何办法?你们没看到那些愚夫愚妇听到减免徭役赋税后,有多开心?全忘了他们是楚人,巴不得给秦王摇尾当犬!”
另一人分析道:“秦王出此政令,无非是想安抚天下,使天下为其所治,若真让其做成,我等不仅难再起事复国,便是活着也难。”
他们这些旧日贵族能存活下来,还活得不错,是仰仗于昔日家族在楚国民众间的威望。
可一旦楚人不再相信他们,被秦王给拉了过去,那不仅他们的衣食住行将成问题,就是安危也将遭威胁。
因此,在知晓县令传告的政令后,这些人才火急火燎聚于此处,秦王的政令威胁到他们生存根基了。
见其他人皆看向他,此人又道:“为今之计唯有破坏秦王政令,不使其成事,最好之法是使那些愚民蠢妇不信秦王政令。”
“我以为我等可做如下准备:一,使人传告秦王政令为假,如秦王举办那咸阳大考,实则是为趁机将天下贤才杀尽,再如那纸,可使人传其乃是以人皮所制。”
一人听到此,怀疑道:“这般谣言,会有人信?”
此人以肯定的语气道:“那些愚民蠢妇哪能辨别真假?越荒诞越怪异,越会使他们相信!且我等也不需其信,只要他们心中有所疑虑即可。”
“二,下月初一,那秦王要在那日称皇帝,还邀那些愚民蠢妇到县中观看他从咸阳送来之物。”
“以咸阳到此的路途,若在今日才将东西从咸阳送来,除非是骑兵日夜兼程,否则绝无可能在下月初一送至。”
“我料那些事物要么已在郡城,要么已到县中,诸位近日要多多打探,查明其为何物,才好做进一步计较。”
话中的意思很明显,打探清楚秦王究竟从咸阳送了什么东西,设法将之破坏,让秦王失去民众的信任。
这时,一名坐在稍后的人道:“可如此作为,我等便再难容于那位秦王,其若出动秦军,我等当如何?”
此言一出,房内顿时陷入长时间的沉默,连那位分析献策之人也沉默:他们是能破坏秦王发布的政令,可后果呢?
就算让楚人继续站在他们一方,又能如何?就算他们依靠楚人起兵又如何?
无非是让秦王再伐一次楚,再灭一次六国罢了,只要那些强悍的秦卒还支持秦王,秦王过去能灭楚,现在和日后也依旧能。
不如老老实实在大秦治下先当个顺民?
若事有转机,那就趁时而起,若大秦一直这般强盛,那就一直安分守己。
一场商议因此人之言不欢而散。
项氏一族、张良终究是六国贵族中的少数,这些人才是绝大多数的六国贵族,他们仇恨于秦,却也深深畏惧于秦。
他们想反秦,也能分析想出计谋,却又很难提起真正反秦的勇气。
齐,稷下学宫,随着秦灭齐,因不知秦王对稷下学宫是何态度,稷下学宫有许多学者都已离去,但仍有许多儒士在,现在几乎成了儒家大本营。
这些儒士也同样知晓了秦王的政令,不过他们对秦王的政令大体感到满意,认为此为仁政,是秦王向仁君在转变。
当然,也有不满,其中最不满的当属秦王以纸又诱又逼他们去咸阳。
此刻,一群儒士正聚在一起商议谁要往咸阳,该怎么劝说秦王继续施行仁政。
正商议得火热,一儒士忽然出声:“秦王减免徭役赋税自为好事,然天下治理必须有赋税徭役,秦王若减免过甚,如何治理天下?”
这问让所有儒士都陷入思索:对啊,徭役赋税是治理天下必须要有的,可秦王减免秦人十年徭役赋税,韩赵七年徭役赋税,魏楚之民五年,燕齐之民三年。
这般减免,万一导致赋税徭役不足,不仅不会有益于天下,反倒是有害!
虽然想要让秦王成为仁君,施行仁政,但也不是让国家都治理不下去了。
这个问题,在如今的大秦有很多人在想:秦王减免了徭役赋税后,如何支撑得起整个天下治理所需?
他们哪知道嬴政将要用盐、蜂窝煤、铁、纸等来作为填补,这些事物所获利润巨大,且减免徭役赋税又不是完全不收。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