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那一户人家邻居家的水缸里,跑着一根白嫩的幼儿大腿,是那一户人家的。
那一户人家,以及那一户人家邻居家,被他一怒之下给一体斩绝了。
可是那件事却一直萦绕在他心头,所以他再次领兵踏上征程的时候,每过一地,都会派人暗中去检查。
他还以为这种事情是特例。
可检查出的结果却是,比这骇人听闻的事情更多。
那一户人家,以及那一户人家邻居家,已经算是很良善的人家了。
什么兜售人骸,大人小孩各有其价之类的事情,比比皆是。
还有偷坟掘墓,去刨那些刚下葬没多久的尸骸的。
总之,各种他能接受,他接受不了的,以及史书里有的,史书里没有的骇人听闻的事情,他都看到过,也查到过。
也正是因为如此,他希望李元吉这个有身份有地位有能力的人,能为百姓们做一点事情。
哪怕就是一点,也足以让很多百姓活命。
对,就是活命。
对于遭受了前隋炀帝荼毒,又遭受了十八路反王的荼毒,以及各类土匪流寇荼毒的百姓们而言,活着是他们唯一的要求。
活好一点,他们不敢奢求,能吃饱饭,他们想都不敢想。
李元吉见任瑰的情绪有点激动,意识到任瑰大致是遭受过什么惨绝人寰的事情,又或者是看到过什么惨绝人寰的事情,当即一边安抚着任瑰的情绪,一边道:“我再说一遍,我不是这个意思。我不会白分享社稷之权、社稷之贵,我会在我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去履行我的职责,亦会为大唐的百姓做点力所能及的事情。
即便是我没有闲暇去做,亦有你们去帮我做这些事情。
这也是我招揽你们这么多人的目的之一。
我的意思是,我必须先确保自己安全,确保自己不受制于人,确保自己可以自由自在的行事以后,我才能去做这些事情。”
任瑰在李元吉的安抚下,逐渐的平静了不少,听到李元吉这番话,欲言又止。
李元吉知道,任瑰还是有些不甘心,便又语重心长的道:“子玮啊,我得先照顾好自己,才能去照顾别人。
圣人说过,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
我还没听说过那个穷的去兼济天下呢。
我现在还处在穷的地步,所以还没有去兼济天下的能力呢。”
任瑰听到这话,一下子甘心了。
李元吉说的话句句在理,由不得他不甘心。
他当即苦笑着抱拳道:“是臣失态了。您是不知道臣到底经历过什么,您要是知道,大概就会理解臣了。”
当下,任瑰也没有给李元吉说话的机会,自顾自的将他在徐州期间所听到过的、所看到过的惨事,一件一件的说给了李元吉听。
李元吉只听了三件事,就有点听不下去了。
听多了,头皮都开始发麻了。
他终究不是一个彻彻底底的唐人,也不是一个在温饱线上挣扎着成长起来的人,更不是一个从小就见惯了战乱之苦的人。
所以他很难像是唐人一样,去接受一桩桩一件件听的让人怀疑人生的惨事。
“行了……你别说了。”
当任瑰说到第九个惨事,讲到了河南道和河北道交界处的一个山大王以小儿心脏为顶级美食以后,李元吉彻底听不下去了。
喉头耸动着,差点将刚刚吃下去的饭都快呕出来了。
任瑰见此,也识趣的没有往下再说,只是苦着脸道:“现在您明白臣为什么那么激动了吧。”
李元吉点了一下头,但却不愿意再跟任瑰谈论这个话题,“我们还是继续说回正事吧。”
任瑰点了一下头,调整了一下心情,整理了一下思绪,苦笑道:“殿下如果想求一个自保,想求一个自由自在的话,在臣看来,恐怕比殿下去争那个大位还难。
臣虽然不了解秦王殿下,但臣却了解太子殿下。
太子殿下就不是一个能容忍别人分走他权柄的人,更不是一个能容忍殿下不听他命令行事,不唯他马首是瞻的人。
所以太子殿下一旦登临大位,一定会想方设法的除掉殿下。
在这种情况下,殿下就只剩下了两条路可走。
要么委曲求全,要么举起义旗。
不过太子殿下一旦登临大位,大义加身,又有诸多忠臣良将趋势,殿下即便是举起了义旗,多半也会以失败告终。
秦王殿下臣虽然不了解,但臣也知道秦王殿下是一个霸道的人。
想来他登临大位以后,也会如此对待殿下。
所以殿下要从他们手里分润权柄,求一个自由自在的话,千难万难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