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如吴妈进门时说的,这顿饭叶淑珍真的是费了很多的心思,一道道菜被端上桌,色彩鲜艳,宛若艺术品,让人看了就心生欢喜。
这一顿饭,廖天磊吃了很多,好像难得有这么好的胃口,饭桌上还难得倒了一杯酒。理由很简单,一个家,几个在乎的人,一顿其乐融融的晚餐,聊聊人生,谈谈时事,道不尽的欢乐,好像这就是人一生的追求。
饭桌上所有人的脸上都挂着微笑,像是对这难得的家庭聚餐都表现出了喜悦。但也可以从她们时有时无的动筷次数上,窥探出,不是一场欢乐都能带来好胃口。
虽然结果都一样,但造成这结果的理由却是有很多种。
叶淑珍胃口不好,是在心里暗忖着,时间怕是不能再拖了,拖得久了,这样的生活就会变成一种习惯,习惯有时候对一个人来说,到底有多可怕,她是深有体会的,那种体会刻骨铭心,深入骨血。
白萍胃口不好,多半来自廖天磊对傅冰倩的体贴无微。在以前她是根本想象不到一个商业巨擘,在面对对手求饶时,也可以做到淡定漠视,甚至冷血到极致的男人。却在面对一个女子,哦,不对,是面对妻子的时候,可以做到这般的温润如水。
好似她就是一朵肆意绽放的温情朵,它雕刻在他的眼睛里,安睡在他潮湿的心窝里。就算这个世界再无其他,他也甘之如饴。
如此可怕的认知肆意干扰着她的心绪,又叫她怎能分散出多余的心思,去关注眼前的美食呢。
同样毫无食欲的人,也包括傅冰倩。在她的记忆里,从未感受过家庭的温暖,即使是在融洽的谈话氛围下,她也有难以融入其中的局促不安。再加上最近莫名的心绪烦躁,深怕自己那句话说得不好了,会惹得老人心生芥蒂,那就不好了。所以多半时间她都是坐在那里听,偶尔会插上一句话也都是简短地略过。
“怎么只吃这么少?”
循着廖天磊的声音,大家都看向傅冰倩,好似这才发现傅冰倩的没胃口。
叶淑珍先放下了筷子,动作极致优雅,恍惚间好似那双筷子都能在她手下生了,拿起餐巾擦了擦最,一双湛黑的眸波光潋滟地看向傅冰倩,这才开了口,声音清婉充满了担忧,任谁人听了都感觉这是一句发自肺腑的关怀,“不合胃口?冰倩,想吃什么?我吩咐厨房重新做。”
“妈,很好吃,只是近来饭量都比较少。”见到叶淑珍已经抬手唤来佣人,傅冰倩情急之下脱口而出。
“那怎么行呢,工作这么忙碌,营养跟不上,身体怎么吃得消。”然后,拿起了公筷给傅冰倩的碟子里布了一些菜,“胃口不开也要逼着自己吃点,尝到味道了,食欲会被勾起也说不定。”
就在她放下筷子的时候,凝向一旁的儿子,似有不满,嗔怪道,“老婆养在家中就好,何必让她跟着你在外面东奔西走的,你是高兴了,有没有考虑过冰倩的身体能不能吃得消啊。”
“母亲教训得是,儿子一定会谨记心头。”廖天磊笑着,也夹了些菜,却没有如叶淑珍那样直接放在餐盘内,而是递到了傅冰倩的嘴边。
“来,张嘴,今天厨房的牛肉做得很不错,你一定会喜欢。”廖天磊旁若无人,声音温润柔和带着点循循善诱,像是个父亲用尽各种办法,只为能够哄孩子多吃一些饭
他拥有世间最完美的手,纤长白净,骨节有力。就这样静静地看着,就宛如一幅画。但现在傅冰倩却无暇欣赏,只因为他的这样一个举动,招徕了大家的视线。那些视线就如千百瓦的灯泡,让傅冰倩瞬间晕红的脸无所遁形了,她有些窘迫地看着那块牛肉。心想,这人……又把她当成孩子了,还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真有些拿他没办法了。
廖天磊像是此时才明白过来,在母亲面前这样做有些不合时宜。于是,那张不知何曾迷倒过万千女性的脸,在看到自己妻子的不安时,就那样不疾不徐得转眸看了一圈,柔和无害的眸线扫过白萍,凝定在母亲叶淑珍的脸上,“最近太专注于工作了,对冰冰的照顾少了些。对我的失职,应该得要有些惩罚。”
惩罚吗?怎么会有这种带着浓情蜜意的惩罚呢?
叶淑珍跟白萍是明白人,自是知道廖天磊这么说,只是为了缓解妻子的紧张与不安。
于是,叶淑珍开口了,“冰倩,就当是给他个机会,让他赎罪。”
赎罪这个字眼,用得有些过了,却是跟叶淑珍此时的心境相符合。她表面上仍是维持着最基本的优雅华贵,笑得淡然,却让人看不出一点瑕疵,就好像是嘴角上扬的每个弧度,眼角的每条细纹,都像事先雕琢好了一般,完美得迷炫了人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