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的骄阳,绽放整个季节最耀眼的光晕,日间的马路似乎是一个大蒸炉,一阵阵的热浪从开阔的路面席卷而来,娇嫩的皮肤有一种被晒熟透的撕裂感。
这样的天气,如果能躲在家里,吹着凉爽的冷风,喝上一小碗冰镇甜汤,再能够有心头好相伴。这样的舒爽生活就是拿个神仙跟你换,你都未必会肯。
傅冰倩的父母,这个夏季过的就是这般赛神仙的生活。俩个人双双坐在沙发上,喝着佣人端上来的甜汤,一个看着电视,一个把玩着上次廖天磊送来的清乾隆剔红饕餮龙纹紫砂壶,偶尔闲聊几句。
傅彦秉对这件古董甚是喜爱,有事没事都会将它拿出来看看,摸摸,擦擦。
“哎呀,别再拿着那个破玩意儿啦。天天在我眼前晃悠着,让我见了心烦。”唐艳涂抹着高档化妆品的脸上,一对秀美紧紧地皱了皱。精锐的眸底,慢慢浮现出鄙夷,“啧啧,就这么个破玩意儿看把你给乐的,眼见还真是浅。”
“你懂什么?妇人之见。”傅彦秉放下古董紫砂壶,白了一眼坐在一旁珠光宝气的贵妇。又拿起放置在一侧的一把紫砂壶,衔着壶嘴得意地啅了一口。
这才懒懒地开口,“有了这棵摇钱树,你还怕不掉金子下来?你逼急了,物极定会必反,活了这么多年这么浅显的道理你都参不透?”
“哼。”唐艳鼻翼鼓动,从鼻腔内湛湛地喷出一个哼字,对傅彦秉说的话极为不屑。
“就你不急。等绿卡拿下来了,我看你急不急。”
“我们跟倩倩之间还牵着这条线呢,就算隔了半个地球,只要线不断,好处还能少了我们的?”傅彦秉表面上看似气定神闲,心底里早就像是打翻了五味瓶一般,酸甜苦辣咸,各种滋味,混合翻搅在一起,直逼他咽喉翻涌直上。
即使已经过去二十多年,每次提到倩倩就会想起上官婉这三个字,那种被十辆大卡车重重碾压过般撕裂的痛,还清晰得仿若就发生在昨天。
他想要将痛剔除,却悲哀的发现,它早已成为他生命的一部分。
那种痛已经融入血液,流过五脏六腑,充斥着四肢百骸,渗透进了骨髓,如影随形,寸步难分。
每次,看到傅冰倩,这个像是从上官婉身上印下来的孩子时。
时间之于他,并不是良药,而是一个仇恨沉淀积累的过程。
就在他从上官婉的身边将傅冰倩偷来的那天起,一个恶毒的想法在他的脑海里慢慢成形。他要报复,要将上官婉加诸在他身上的痛苦,全数报复到傅冰倩的身上。
所以,当廖天磊提出要跟傅冰倩接触时,他并未考虑过傅冰倩是否会愿意,是否会幸福,只要他能得到好处。
过程,他并不在乎。身体似乎有什么在扯动,不,他不想深究,那样只会活得太累。
其实,就坐在他的身旁,每天看似只知道钱和打扮自己的妇女,她心里的恨并不比他少。
她深深地剜了一眼,呆滞的双眸,笼罩着雾气的傅彦秉。
可悲吧!
是的!
有点儿。
不过,其实做个傻女人未尝不好。也许会活得更快乐自在一些呢。因为她就是这样一路体会一路走过来的。
“先生、夫人,小姐回来了。”李婶的声音,打断了两人迥异的思绪。
傅彦秉并没有直接站起来,而是微侧身子,仰起头,把眼眶拉到极致,将氤氲雾气逼回到眼眶里。
“倩倩回来啦。”唐艳也调整了一下情绪,直到嘴角勾起一个还算慈爱的弧度,这才湛湛地直起身。
优雅地转眸,却在对上另一个人的眼眸时,脸上的笑容僵滞了一秒后,马上被惊讶取代,更多的是凝结在眸底的不快和顾虑。
“卓先生?什么时候回国的啊?怎么都没听倩倩提起。”倒也是见过世面的,唐艳轻笑着迎了上去。
卓然这个名字,一灌进傅彦秉的耳朵里,他腾的一下站起身,发红的眼眶一敛,沉声唤了一句,“倩倩。”
有些话当着外人的面儿不好明说,但他带出的语气,傅冰倩已经明了几分。
她快步上前,握着父亲的手,睨着他发胀的眼眶,声带也有些动情了,“爸爸,卓然是来帮我们想办法的,他现在已经有能力帮助我们家走上正轨了。”
她的声音里带着些哽咽、带着些嘶哑,带着些心疼,带着些欢悦……掺杂的感情太多,叫人无法一一分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