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他家丢镖赔银钱,不得不转手!”
事已至此,许富德已经豁出去了。
等阿薇与闻嬷嬷到这里时,瓷器铺子围了里三层外三层,全是来看热闹的人。
许富德已经把经过说了一遍,来晚的人没有听到全貌,正向早先的人打听。
阿薇看不清楚里头,见瓷器铺子对面是一家二层高的茶叶铺子,当即进去,上了二层。
窗户推开,底下便清楚了。
当然,两人也只瞧见了镖局众人,而被堵在瓷器铺子的许富德只闻其声、不见其人。
“你个上门女婿还摆谱!说到底就是我岳母太要脸,晓得跑镖不容易,给你留个体面,让久娘跟了你的姓!人家入赘怎么也得撑个三代才还宗,你倒好,不止把母女两人赶出门,还抢人家家业!王庆虎你真不要脸!”
王庆虎在骂声与议论声中,火冒三丈,烧得自己一张脸臊得慌。
毕竟是旧事了,隔了那么多年,原也没人再提。
今朝全翻出来,他往后如何在这条街上做生意?
左右商户有不少是镖局主顾,也有家中独女又招婿的,看王庆虎那眼神,简直是腊月大雪般凌厉。
“屁的还宗,她柳氏又没给我生儿子!”他不由气道,“你许富德又是什么好东西!上门女婿表忠心?当心马屁拍在马腿上!”
“我比你有自知之明!上门要有上门的样!”许富德高声道,“我许家有个屁东西,值得生个儿子大张旗鼓?
久娘要是能给我生儿子,我就让他跟亲外祖父姓,让他做大富大贵人家的公子。
我以后就是我媳妇我儿子的马前卒,让往东绝不往西。”
许富德多年在街上讨生活,先前混得一般,但嘴皮子学了不少。
低头哈腰是生活所迫,现在豁出去骂出了一身汗,浑身都有劲。
却也还记得那日大舅哥的警告,不把“定西侯府”挂在嘴上,至于别人知不知道他是侯府女婿,那是别人的事,反正不是他嚷嚷出去的。
楼上,阿薇呵地笑出了声。
“许富德还挺能说,”她点评道,“不比以前镇子里几个婶娘的嘴皮子差。”
闻嬷嬷失笑。
王庆虎再一次想冲进铺子里抓他,被铺子的伙计们拦了下。
嘴上说着“别砸了东家的货”,实则都想再听听热闹。
王庆虎一身蛮劲使不出:“说你胖你还喘上了!”
“你不喘,你把镖局还我岳母!”许富德从掌柜的背后探出半边身子,仗着距离安全,喊道,“谁不晓得镖局挂在你远方亲戚名下!
就是你和你那拜把子兄弟合谋做局,把镖局夺了去!
挖人跟脚的玩意儿,活该没儿子,活该给别人养闺女!
老王八!绿王八!”
王庆虎最听不得这个。
刚与柳娘子成亲时,他倒也没有在乎过一些私下传闻。
保住镖局的银钱固然是定西侯出的,但对老百姓来说的巨资、对人家侯爷根本不值一提。
柳氏若与侯爷真有情意,早进府做妾去了,何必守着个差点倒了的破镖局?
久娘出生时,王庆虎也相信稳婆说的“早产”,不足月的孩子看着就比足月的瘦弱。
但架不住别人议论。
镖局里全是男人,嘴上什么浑话都有。
一年两年还成,七年八年被人在背后笑话,王庆虎也慢慢信了。
他给别人养了女儿。
所以,有机会把柳氏母女赶出镖局时,他想也不想就付诸行动了。
他戴了那么多年绿帽,镖局是他应得的报酬!
再之后,他另娶了方氏,又生了个儿子……
对,他有儿子!
“你个癫公!”王庆虎大声道,“老子有儿子,你晓得个屁!”
许富德骂上了头,一句不让:“你确定你现在的儿子是你亲生的?
我岳母跟了我老丈人那么点日子,就得了久娘,嫁给你十几年没点动静。
是你不行吧?要不要去看看大夫,别给人养了女儿,再又给人养儿子。
我看我那老丈人老当益壮,回头再添个老来子,你、你你……
你那小媳妇脸色这么差,不会真的……”
许富德的骂声渐渐小了下去,惊讶地看着人群中的方氏。
自家仇人,镖局上下几张重要的脸,他都认得。
他和王庆虎对骂,本没想过拖别人下水,实在话赶话,很上头,嘴巴快了没管住,他有罪他知道。
但是,看这方氏的脸色,难道是他胡说八道说中了?
许富德的眼珠子在王庆虎与方氏之间来回转,看着王庆虎从气愤到狐疑再到愕然的神色变化,他摸了摸自己的脖子。
哎呦我的娘哦!
这可真不能怪他。
王庆虎不会气得不管不顾来砍他吧?
怎么说也是那方氏不地道,绝对不是他胡咧咧的错!
王庆虎这会儿有些顾不上许富德了,因为方氏的反应不是无措、不是悲愤,而是心虚。
“当家的……”见王庆虎瞪着她,方氏颤声道,“你得信我,我不是那种人,那泼皮泼脏水……”
楼上,阿薇把手里的茶盏放回了桌上。
如此曲折,不宜饮茶。
她怕自己手一抖把茶盏摔出窗去。
但不得不说,瞎猫也是猫,许富德抓耗子的本事比预想中的强些,愣是捅了个耗子窝出来。
她轻声问闻嬷嬷:“穿蓝底袍子站那儿的就是王大青?”
“是他。”
阿薇点了点头:“那他就是那个奸夫了,刚才他明显慌了。”
也就是人多,注意力全在王庆虎身上,才无人注意他。
偏阿薇占了窗,居高临下,看得真切。
“挺好的,”指尖在窗沿上点了点,阿薇道,“夺镖局的案子做得周全,原还以为得胡搅蛮缠一番,现在叫他们起内讧,也省得我们做仗势欺人的恶人。”
“外祖父要脸,舅舅瞻前顾后,都是不愿意行那套的。”
“我倒是挺想当个恶人。”
“可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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