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正是这时,楼下传来了消防车的声音,用不了多久,大火就会熄灭。
疯狗迟疑地想要靠近一步,然而立刻有子弹点了他的名,将他前方一厘米的地面射了个窟窿。他缩回了爪子,怔怔地坐在原地,好像路边被人踹了一脚的狗,忽然不知道该做什么了。明明是极优性,却被训练成了一只听话的狗,裴渡怜悯地望着他,有些怀疑他到底有没有学过说话。
而这只凶猛却又可悲的狗,手足无措地在安全区外徘徊,好像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开始翻自己的口袋。
裴渡的神情忽然一凝,他看到疯狗开玩笑似的,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把枪。
所以不是五把,而是六把枪,枪里还有六颗子弹。而这里毫无遮挡物,他也没有力气再躲避了。
“裴总,小心!”手机里传来撕心裂肺的吼声,“您再坚持一下,我们马上进入大楼!”
裴渡想将自己撑起来,然而整条左臂已经失去了知觉,大腿骨大概也被这畜生踢断了,在他能够勉强移动之前,疯狗就毫无犹豫地对着他举起了枪,果断扣动扳机。
来不及感受或回忆,子弹会快过一切,带走他的命。
“咔——”扳机空洞地响了一下。
什么都没发生,裴渡凝视着黑洞洞的枪口,喉结滚动了一下,冷汗浸透了后背。
这个傻子不会用枪,连保险栓都没打开,自然射不出子弹。怪不得他之前都没想过用枪。
但显然他看到过别人如何使用,一直低下头拨弄着那个玩意儿。只听“咔哒”一声,裴渡的心又提了起来,这畜生有着出色的动物直觉,尽管不熟练,但他会射得比那些同伴准得多。
“死吧、去死、杀了你……”疯狗呢喃着唯一学会的词语,露出了死神般的微笑,再度朝裴渡举起了枪。手机里传来了焦急的大吼、警笛的鸣响由远及近、空气中弥漫着灼热的浓烟,消防车的水雾透过破碎的窗户,雨一般洒落下来……
生命的最后时刻,裴渡唯一后悔的事,竟是没有把闻秋带在身边,死前不能再见一面,不能好好地说再见。
然而想到闻秋能安全地被解救,裴渡又从心灵深处感到了安宁与喜悦,至少他是一辈子也没法忘记自己了,这算不算是一种在爱中永垂不朽?
“砰——”
下一刻,一声巨响,不是子弹射出,而是那个魁梧的躯体倒下的声音。裴渡的心灵巨震,前一刻他都已经准备赴死,下一刻他却激动得不能自已,急切地想要站起来。
在疯狗倒塌的身影后,出现的人正是闻秋!他披着猩红的血衣,手里紧握着一根警棍。刚才正是他竭尽全力对着疯狗的脑袋一击,才将他彻底击倒。
闻秋的手在抖,瞳孔都在发颤,然而做出的事却和惊恐的样子截然相反,他跪坐在地,对着那个血肉模糊的脑袋用尽全力打了第二下、第三下。他忘不了赶来时那枚将要射出的子弹,从那一刻起他的脑子就忘却了一切,被一种陌生的杀意填满。手麻木得像是脱离他在行动,但他心里又很清楚自己就是想让这人死。
“够了,秋秋,停下,他已经动不了了。”直到裴渡的声音在他嗡鸣的耳边响起,闻秋才怔怔地抬起头,看到裴渡对自己招了招手,“过来,到我这里来。”
闻秋触电般扔下了手里的警棍,不敢再低头看一眼,他想站起来,然而腿软得没了知觉,他就手脚并用地往前爬,在地上拖出了长长一道血痕,一直爬到了裴渡的怀里,颤抖地环住了他的腰。
裴渡用尽全力收紧了怀抱,明明身体已经不堪重负,却又贪婪地想要融入闻秋的一切,好像他能弥合撕裂的伤口,填补流失的血液,他的骨中之骨、肉中之肉。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在警笛声、灼烧声、淋漓水声的包围中,他们共享了此刻巨大的寂静,两颗心脏紧紧地贴在一起,共振出有力的鸣响。
不知道是谁先开始的,他们先是拥抱,很快便开始接吻,交换着彼此的呼吸与唾液。直到营救人员闯了进来,裴渡还下意识地收紧了怀抱,警告地望过去,好像连他们都嫌碍事。
来营救的保镖们早就傻眼了,一路从一楼上来,他们看到的是无比惨烈的战况。很难想象只有裴渡和闻秋两个人,被困在火场中时连武器都没有,就这样战胜了数个蓄谋已久、携带凶器的歹徒。
保镖们齐心协力,分别扶着受伤的闻秋和裴渡,终于走出了那幢着火的大楼。一楼已经被烧得一片焦黑,天板上淅淅沥沥地滴着水,四处弥漫着烧焦的恶臭。走出那面目全非的门口,闻秋恍惚地回头看了一眼,感到仿佛有什么东西永远被留在了大火中,烧成了灰烬。
那是他的恐惧、他的懦弱、他的胆怯。
在他握紧刀柄的那一刻,在他决定去找裴渡的那一刻,旧日的躯壳便落在了火中,他感到了一种全新的力量盈满了自己的身体,也就是那一刻,他理解了为什么裴渡敢把他关在房间里,自己一个人去面对所有敌人。
原来想要保护一个人的冲动,真的能唤起无限的勇气。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