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穷很茫然:“用哪张嘴说?”
猪圈里的小猪仔响亮地哼哼了声。
……
阴天,一层又一层的云如漂浮苍穹之上,沙陀裂空树的枯枝几不可见。
一只渡鸦展翅掠过云天宗宗门上空。
这一次它未受到任何禁制阻拦,亦没有惊动任何人,灵活的黑影穿梭于云层,看守大门的弟子甚至未曾察觉它的存在。
这是一只看似平平无奇的鸟雀,拥有尖锐的喙与黑色的圆眼,乌黑的羽毛十分具有光泽。展翅过云天宗三山主峰,小巧的头部短暂转动,似观察四周的动静。
最终它稳稳落在赤日峰,桃岭的一棵桃树上,初秋依然盛开绚烂的桃中落入一抹黑。
渡鸦伸展了下过久滑翔的羽翅,尾部九根长长的、似箭尾羽伸展开来,桃阴影下,清晰可见每根尾羽末端都有不同寻常的眼状羽纹。
它仔细整理了下其中的一根。
圆圆的雀眼滴溜溜转了一圈,安静地盯着于不远处洞府门前阴影下脑袋一点一点打瞌睡的小姑娘。
……
桃岭禁制微动,身着云天宗内门弟子道袍的年轻女剑修从远处御剑破云而来。
门外守着门打瞌睡的小姑娘吓了一跳,揉揉眼,扬起脑袋用还带着睡意的声音说:“日日大师姐,你回来啦?”
女修轻盈落于地面,翻手收了青光剑,目光随意扫过凑上来小姑娘睡意朦胧的脸蛋,点点头。
距离阮竹爆体、净潭枯竭已有几日,昔日里趾高气昂的云天宗大师姐乍一看似乎于之前没什么区别,同样的道袍与随意挽起的发髻……
实则不然。
仔细看,便能发现她腰带似乎比过往结扣变长。
肩膀单薄消瘦了些,简直有了话本里仙女姐姐们真正该有(却未见得好看)的飘逸轻灵。
原本还有些圆润肉感的脸蛋下颚线变得清晰些许,缺少血色后,眼底的乌青明显得突兀。
双眼依然明亮,只是偶尔透露出不经意的疲惫。
守门的小姑娘对这一切浑然不觉,也或许是早就习以为常,她蹦蹦跳跳凑上来围着南扶光,活泼地发问:“大师姐,今天的仙尊大人如何?有要出关的迹象吗?”
南扶光还是摇头,开口时嗓音因为过久未说话有些沙哑:“未有此迹象。”
预料之中的回答,桃桃肉眼可见蔫吧下去。
“哎,真是愁死个人了,怎么就选着这样的节骨眼闭关来着……如今别说云天宗啦,怕不是整个修仙界都等着云上仙尊与仙盟随便哪个出出主意呢,偏生都没动静!”
跺跺脚,小姑娘想了片刻又抓住她的大师姐,压低了声音:“大师姐,你天天到陶亭守着仙尊大人等他出关也就罢了,那鹿桑小师妹可是也在那?”
小姑娘只到自己的胸口那么高,南扶光很顺手地用手点了点她的额头:“她在。你这是什么表情?别想那些有的没的,师门一共二人,师父闭关,弟子哪有不守门护法的道理?”
桃桃噘嘴:“可是以前云上仙尊闭关只有你一个人护法——”
南扶光哑口无言半晌,在开口时语气僵硬了些:“那是因为以前他只有我一个徒弟。”
“那又怎么样,睁开眼时只有你在——仙尊早就习惯这件事了。”
“是吗?”
“如果他醒来第一眼看见的是鹿桑小师妹而不是日日大师姐,他也会觉得奇怪并且等你来的。”
桃桃坚定的说。
“肯定会的。”
“凡间话本少看。他不会的。”
不想再继续这个莫名其妙的话题,生怕再发散到奇怪的方向……南扶光从洞府里抓了把,亲自送出来,三言两语打发走了桃桃。
刚将桃桃送走,背对洞府门口的南扶光忽而五感一震,耳朵微动。
须臾间,她已飞速旋身,转过来时手中已握不知何时出现的青光剑,剑尖直指前方——
然而什么都没有。
一只乌漆嘛黑的渡鸦缩着脖子蹲在洞府门前桃树的枝头,透过层层叠叠的瓣与她四目相对。
“……”
脸上露出有点儿尴尬的表情,南扶光满脸悻悻然。
“哪来的蠢鸟,不许在我桃岭乱拉屎。”
南扶光收了剑。
此时,未等那迟钝的渡鸦被她惊飞,天空突然鸣起一道响雷!
南扶光吓了一跳,双手捂着耳朵,只觉得那雷声仿若批在耳边,耳朵嗡嗡作响似乎耳鸣一般。
再抬头,一滴豆大的雨滴落在她的鼻尖,冰凉的触感猝不及防让她“哦”了声,长如鸦羽的睫毛狠狠扇动了一下。
一场秋燥下的暴雨不期而至,升温的大地迎来清凉,空气中弥漫着水汽漫延开的泥土腥香。
在衣袍被淋湿前,南扶光三步并作两步冲回洞府,呆呆立在洞府门前干燥地望着倾盆的大雨发了一会儿呆,然后她一拍脑门,似想起什么。
给自己掐了个避水决,她又冲回暴雨中,绕到了桃岭洞府后一处空地——
那空地天然被开辟出来,四面石壁上有几处剑气刻痕。
整齐排列一竖,年岁不等但剑气刻印深浅一致且整齐的,是宴几安留下的、幼时南扶光记录身高的刻痕。
横七竖八、深浅不一甚至还有劈凿趋势的刻痕则是南扶光各个时期练剑时留下。
在这些充满了岁月痕迹的岩壁前,被人立了两根竹竿,竹竿中间扯了一条草绳,草绳上挂着一件浆洗得发白的旧衣短打,曾经南扶光拎着它,鼻孔朝天地问她找来的好好的新道袍不穿非要穿这什么破布东西……
它曾经很是被人嫌弃。
这会儿,那原本晾干的衣物早已被大雨倾盆弄得半湿,南扶光上前,伸手够了够,随后发现那草绳设得太高,本就不是合适给她使用的高度。
所以这伸手一拽,愣是没拽下来——
指尖只堪堪略过垂落的一方布料。
心神一乱,避水决部分失效,豆大的雨滴砸在她扬起的额头,“啪嗒”一声极响。
南扶光翻了个白眼,踮起脚,一拽带翻竹竿,哗啦啦强势落下的雨水中,竹竿落在地面发出清脆的两声巨响,滚落裹满了泥巴……
张开双臂,又另辟蹊径用脸稳稳接住落下来的衣物。
一把将那还带着残留阳光气息的半湿衣从脸上拽下来,她淡定地心想,那杀猪的看见怕不是又要唉声叹气了。
他总笑话她暴力来着。
“……”
避水决彻底失效了。
她利落转身,飞快回到洞府。
随手将手中湿漉漉、俨然白洗了的衣物扔在榻子上,南扶光听见窗棱那边传来响动,转头便看见方才那只渡鸦不知道何时落在她窗前,这会儿很安详地蹲在那。
大雨在它身后下成漫天雨幕。
显然这呆头呆脑的毛畜生也是晓得躲雨的。
“乱拉屎就杀了你。”
南扶光再次威胁,而后撤了身上的避水决,于榻子边坐下,陷入沉思。
桃岭洞府内一时间安静的吓人,只闻外面天地间铺天盖地的雨声,大雨仿若拼命地试图冲刷着连续几日的燥热与不安,打落桃满地。
南扶光伸手拎起那件此时团成一团犹如麻布的衣物。
渡鸦歪了歪脑袋。
南扶光目光落在了窗外废弃物收领处。
渡鸦无奈地扇了扇翅膀,抖落羽毛上方才落下的水珠。
南扶光将那皱巴巴的衣物抖开,嘴巴里仿佛自言自语念着“什么人能晒出去的衣服都来不及收就急着跑路啊还等着我来帮收吗有没有礼貌啊云天宗有鬼夜夜咬他屁股吗”,语落时,那深蓝色短打已经恢复了最开始的干燥。
蹲在窗台上的渡鸦一双黑巧灵活的圆眼盯着不远处的云天宗大师姐,看她满脸嫌弃地将手中衣物叠好了,放到榻上枕边。
整个人后退缩上了榻子,她踢掉鞋子踩在杀猪匠暂住时用过的竹编枕头上,自我僵持了片刻,才认真对自己说:“丢掉就好了,他又不会回来了,以后……以后说不定也不会再见。”
一边说着,她沉默地从榻子上滑落。
挪到衣柜旁,打开衣柜,将那叠好的衣服小心翼翼地放到了衣柜最上层的最深处。
……
哎。
蹲在窗棱上的渡鸦一只翅膀遮住了自己的鸟脸。
要命了。
(本章完)
作者说:渡鸦就是杀猪的………救命,所以有宝以为我写了一整章的人与自然吗?给我急死了
发300红包,今晚不更啦,明天再加更
我发现我不要营养液你们是真的不给啊,这不合适,多少给点吧qaq
——无责任小剧场——
吾穷再去杀猪摊,发现今日杀猪匠下午也没做生意
猪圈里小猪仔的头顶上蹲了只浑身湿漉漉且失魂落魄的鸟,破天荒的,鸟在发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