坚持了那么多年的东西, 绝不是旁人三言两语就能动摇的。
除非本来就已经有了松动。
据点的门锁修好以后,鸦族关起门来开了个小会。
鸦族爱群居,但也有不同的族群。
在《太阳周报》中以闪电为首的鸦族一般被称为“北鸦”, 而另一个族群则是“南鸦”。
比起北鸦,南鸦那边又要更不择手段一些,许多贵族丑闻都是南鸦蹲点(或者编造)出来的。
如果说闪电还曾试图带领族人融入圈子,南鸦就是真正地隐匿于黑暗之中。
谁都不知道她们有多少人,也不知道她们平时到底隐藏在哪里。
只有社长能跟她们接头。
南北两鸦族是《太阳周报》最大的依仗, 她们数量巨大、薪酬低廉、从不罢工,足以让《太阳周报》的消息网铺得很开。
鸦族既记仇又团结,经过社长经年累月地召集她们开围读会, 她们几乎把每一句对鸦族的贬低与奚落都牢记在心, 看谁都觉得对方看不起自己。
每一次针对贵族们的跟踪与窥视,对她们而言都像是在复仇。
复仇这种事,哪里需要考虑薪酬呢?
就算没人给她们发工资,她们也能唤来大批族人一起轮流盯梢。
这种生活本来是能一直这么过下去的。
可在一次针对罗拉小姐的系列报道中,她们北鸦内部起了冲突。
那个被罗拉小姐救过的鸦族决定脱离本族, 带着与交好的一批族人自己单干去了。
她们记仇,同样也记恩。
闪电知道族群一旦壮大,必然会出现这样的情况。她劝说了几次, 见对方不愿意回心转意, 索性同意了对方的要求。
以后作为有亲缘的族群偶尔往来也挺好。
经此一事, 即便剩下的族人依然认自己这位族长为首,闪电还是能感受到族中的变化:大家的心到底还是散了。
说到底,固执地认为鸦族正在非常伟大的道路上前进的人只有她这个族长。
年轻的鸦族并没有经历过那么多事, 很难体会她的这种心情。
如果这次“私活”结束后有人想要留下来, 她也不会阻拦。
“既然大家都想接九公主的活, 那就接吧。”
闪电叹息着说。
……
另一边,霍维勒正在跟江灼灼讲《太阳周报》的事。
这个报社控制着两大鸦群,相当于手握一个巨大的情报网,皇家骑士团也会分给它几分关注。
这报社掌握着大量关于贵族们的私密情报,放出来的却永远只是些无关痛痒的绯闻或笑话。
贤者院曾有人提出过对方是否会暗中作乱的担忧。
只不过《太阳周报》一直在以提升销量为目标,从来没有别的动作,上头自然没理由查办它。
现在皇都各方势力都蠢蠢欲动,谁敢做出点不符合法律法规的事就等着被抨击吧。
不咬掉你一块肉绝不罢休。
皇都气氛这么紧张,连以前不怎么被瞧得上眼的《太阳周报》社长,现在都是许多人的座上宾。
它虽然爱胡编乱造,但抵不过市场占有率高,平民们都爱读它。
想靠它赢得民众支持可能不容易,但如果你不稳住它,回头它给你爆出一堆丑闻,你可就完了。
所以没有人会想不开去动《太阳周报》。
江灼灼也知道皇都现在的情况,心想家里有皇位要继承的就是这一点不好——
你只是老了,又没有死,底下的人就开始考虑你这位置该换谁来坐了。
换成普通老太太或老头儿,那是要搬张凳子在家门口骂个一年半载,骂到左邻右里全知道的:这些不孝子/不孝女,我还没死就惦记着分家产!
有皇位要继承的就不同了,连你自己都得先考虑好该由哪个孩子来继位才能保证帝国安稳。
还得把其他孩子安排妥当。
这些事看似不难,实际上光是承认自己已经开始衰老、着手为自己的死亡做准备就很不容易了!
江灼灼在心里感慨了一会,才说:“还好我们不在皇都,不会卷入这些事。”
霍维勒眼神复杂地看着她。
江灼灼警觉:“你那是什么眼神?我说得不对吗?”
霍维勒指出事实:“你刚挖了人家《太阳周报》的墙脚。”
这意味着别人都绕着走的雷区,她自己一脚踩了上去。
江灼灼:?
江灼灼坚决否认:“我才没有,我只是让她们开几个短期培训班而已。”
只是让鸦族接点私活,算不上挖人墙脚吧!
这都算的话,《太阳周报》的墙脚是有多松啊?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霍维勒说:“你知道她们鸦族在《太阳周报》的待遇吗?”
江灼灼把鸟脑袋摇成拨浪鼓。
她要知道,刚才哪还用问闪电?
霍维勒说:“《太阳周报》每年固定给鸦族付一笔酬劳,由她们的族长来负责分配。成年鸦一整年都在工作,没什么钱的地方,她把大部分钱投入到……幼鸦的教育之中。”
可以说这些年来鸦族幼鸟的教育都属于自费的,但是年轻一辈的鸦族在接受过那种教育后依然会进入报社工作。
她们鸦族的名声太差了,在外面根本找不到别的工作。
而鸦族名声差,一方面是确实存在歧视问题,另一方面则是她们受聘于《太阳周报》后干的那些事。
一开始鸦族并非找不到别的工作,但她们曾被派去当过卧底积攒新闻素材,结果交上去新闻素材被压着没发出去,她们卧底的事却被传得人尽皆知。
江灼灼听着霍维勒把这些内/幕缓缓道来,眼睛都睁圆了。看来这位社长果然不是什么好东西。
这是把人家的后路全切断了,再作出“只有我们愿意接纳你”“我们要一起创造美好未来”的姿态。
任谁身在局中,恐怕都得对他感恩戴德,觉得他是这世上最好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