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的天气啊, 猫一天狗一天的。
昨天还艳阳高照的,这几天就阴天刮风,凉飕飕的。这季节就是, 多穿一件中午热,可是不穿早上凉。
杜鹃一大早上班就披了一件外套,她人还没出门,就感觉到两道嫉妒的视线,一道是孙婷美, 孙婷美站在窗口,幽幽的看人,阴森森的, 满满都是嫉妒。
孙婷美前两天找了关系, 到底是报上了名,她也要考文工团了。
明天就要考试了,她相信自己是天选之女,一定可以考上。
不过就算是这样,她也极其嫉妒杜鹃, 冷飕飕的看着杜鹃。
杜鹃:“……”
另一个是站在井边水槽子洗漱的周如。
最近袁妙玉不在家,周如倒是如鱼得水的,这大早上明明有些凉意, 她倒是不怕冷, 穿了一件松垮垮的大背心, 这打扮,一般都是上了年纪的妇女。
年轻姑娘可没这么干的,像是杜鹃这样的年轻姑娘, 大多还是在外衣里头穿着短款合适的紧身背心, 这样的背心, 就算跑跳,也不会很明显的,十分适合她们这样脸皮薄的姑娘家。
不过周如倒不是,她可是“洒脱”,本来就若隐若现,稍微来点风,那就更……
杜鹃跟周如的视线对上,忍不住嘴角抽了下,真的,就无语。她深深纳闷儿,周如到底怎么想的!这可真是太“不拘小节”了。杜鹃火速骑车离开,默默琢磨这周如还能住几天。
许元答应了袁妙玉一周内把她弄走,这可马上就一周了啊!
这可不是她偷听的,而是袁妙玉自己放出来的风声。
杜鹃深深好奇,就不怕许元趁着家里没人,孤男寡女,跟周如有点什么?
杜鹃就无语呢。
不过周如这个人,杜鹃相当敬而远之,真心惹不起,神神道道的,特能装!
“杜鹃,接着~”李清木骑车追上来,他丢了一个苹果给杜鹃,虽然骑着车,但是杜鹃单手一下子接住,倒是麻溜儿。
“饭后一苹果,疾病远离我。”
杜鹃倒是有一套磕儿,她一手骑车一手啃捏着苹果啃,半点也不耽误上班,杜鹃:“好甜!”
“那可不,这是富士!我大姐从首都寄来的。”
李清木的大姐在首都文工团,关秀月能想到走这条路也是跟李清木大姐学的。
两个人一起到了派出所,他说:“哎,你家对门还没走啊?”
杜鹃摇摇头,许元要撵走周如的事儿,家属院儿人尽皆知了,也都等着看热闹呢。
李清木:“哎,你说她是不是喜欢许元啊?”
杜鹃:“我也不知道啊,她跟葛长柱关系也不错啊。”
两个人面面相觑,都不太懂,不过好在这事儿跟他们没什么关系。
李清木和杜鹃一个办公室,两个人是来的早的,老张还没到,李清木小声蛐蛐儿:“哎,昨天我们那栋楼葛家吵起来了。”
杜鹃一下子来了精神:“为啥啊?”
“葛大姐回来了,他们姐妹俩不知道怎么就吵起来了,我隐隐约约听说,葛大姐让葛长玲注意分寸,好好准备结婚的事儿,估计还说了更多,不过他家挺谨慎,没闹腾出大动静儿。”李清木其实挺喜欢葛大姐这个人的。
相比于葛家其他人,她真是为人正派,眼里也不揉沙子,不过葛家其他人都没人听她的。
杜鹃撇嘴。
“不说他们了,哎对了,明天秀月文工团考试,你去不去?”
杜鹃问了起来。
李清木:“去吧,哎不对,明天我们上班啊!”
明天是星期六,不是星期天啊。
这是要上班的。
“我知道的!所以我想请一天假,关叔和杨阿姨肯定不会请假陪着秀月一起去的。所以我才想一起去,给她打个气加个油呀。”杜鹃觉得,好朋友就是在这个时候最重要啊!
她想了下,说:“我们组就这么点人,估计两个人都请假不成,那我请假好了,你就别请了。”
李清木:“那等我问问吧,如果可以,我们一起。”
他爽朗的说:“秀月是你的好朋友,也是我的啊,怎么着我也得过去帮着做护卫啊?保不齐谁嫉妒心重,不想着好好钻研技术,却想着搞幺蛾子呢?有我在,多个男人多个帮手。”
杜鹃:“不至于吧?”
不过这话音刚落,她冷不丁就想起了今天早上阴郁的孙婷美。
呃,李清木说得也对,谨慎点是好的。
两个人一起请假,卫副所上下打量一下,说:“干啥?你俩要请假领证结婚啊?”
噗!
两个人都喷了!
这中年人和老年人,甭管男女,多少都有点做红娘的心啊!
杜鹃眼睛睁的大大的,说:“才没有!你这话吓死人了。”
李清木心有戚戚焉的点头。
这叫啥话啊!
他们可是早上八点钟的太阳,正是朝气蓬勃的时候,为了事业充满干劲儿,这咋扯到结婚上了。
“我们俩不是那种关系呀。”杜鹃挠头:“您这都能误解了?”
这观察力也不行啊!
观察力不行约等于能力也一般。
杜鹃怀疑的小眼神儿哎,欻欻歘!
卫副所:“……”
你别以为你不说话我就看不懂,我看懂你的意思了。
“我这不开个玩笑?你看你们,年纪轻轻的,连个玩笑都听不出来,真笨。”
杜鹃眼睛更大,她笨?她笨她笨?
胡说!
杜鹃想反驳,李清木先开口:“我聪明一世,打小儿可就是以聪明著称的啊。”
“我也是啊,我最聪明伶俐了。”杜鹃补充。
卫副所:“……”
你们聪不聪明,我没看出来,但是我看出你们是个厚脸皮了。
这脸皮都挺厚的。
卫副所:“那你们这是干啥?要一起请假一天?”
杜鹃:“我们有个好朋友明天要参加考试,我们想陪着。虽说,可能这对我们来说不是什么大事儿,但是却是她一生中最重要的一次考试。作为好朋友,我们想一起。”
卫副所愣了一下,没想到是这个原因,不过很快的,他说:“老关家闺女吧?”
杜鹃点头。
卫副所:“行了。你们去吧,假我批了。但是就一上午哈,下午来上班。”
“是!”
两个人快乐的离开。
卫副所微微摇头:“还是年轻啊……”
他们两个人明天上午都请了假,张胖子说:“你们忙你们的,不用紧紧卡着时间回来,最近事儿少,差不多就行!啊!……呸呸呸!”
啪啪啪!
打自己的嘴三下!
杜鹃:“???”
张胖子:“可不能说这个,有些事儿最禁不住念叨。”
杜鹃想到刚上班的事儿,还真是有点道理,也跟着笑了出来。
“老张,张胖子~”
“在!”
卫副所站在走廊喊人:“你领杜鹃他们去火车站接一下人,市局把贵三儿解救回来了,你们去火车站把人交接过来,核实一下之前入室盗窃的案子,给做个结案。”
“成!”
张胖子:“走吧。”
明天请假,今天也是要好好干活儿的。
李清木:“这是什么案子?”
杜鹃:“当爹的偷偷拿了家里所有值钱的东西跟野女人跑路了。自家儿子并不晓得,所以报案了。经过调查才发现,他们家没进小偷,是当爹的不做人。跟人私奔了。结果后面的别的案子又牵扯,这人情投意合的好女人是小偷团伙儿的头目,忽悠他走是看中他擅长鼓捣自行车的手艺……”
李清木目瞪口呆。
他就说,怪不得,怪不得啊,怪不得杜鹃比他早上班一个半月,就多了几分“见多识广”的意味儿。
这么看,果然是见多识广了。
这叫啥事儿啊!
还挺复杂!
两个人跟着张胖子,杜鹃叽叽喳喳的问:“张叔,我们找他处理这个小偷儿的案子,那他加入小偷团伙儿的事儿,我们一起调查吗?”
张胖子:“这个不用,咱们就处理眼下这个就行。小偷儿团伙儿那个是连环作案,他们肯定有自己的调查进度,各干各的。”
杜鹃:“那我们这边把事情调查清楚,他也就是搬自家东西,算不得什么,理顺清楚肯定要放人的。”
张胖子:“这个我们交接的时候肯定是要跟那边沟通的,虽说他是被骗走,肯定也是要看他参与多少。如果没太参与,应该不会追究他的责任。”
当然,如果他劲劲儿给人家干了很多活儿,那也是妥妥要进去的。
张胖子没说的很详细,但是杜鹃和李清木听懂了。
李清木:“姓贵,挺少见的。”
杜鹃看过他的材料,说:“其实他不姓贵,他不是汉族,也不讲究姓什么。从小又失去亲人在街上混日子,自个儿给自己个儿起名叫贵三儿的。据说他本来想给自己起名叫富贵儿,这听着就富贵有钱,但是他们一条街有八个叫富贵的,总重名,他就改叫贵三儿了,因为他小时候还有家的时候,排行老三,后来落户口也是落了贵三儿这个名儿。”
她补充:“他大儿子叫贵四儿,小儿子叫贵五儿,跟他走。”
李清木:“…………………………”
这名起的……不像是父子像是兄弟啊。
就算是叫个小三,小小三,都比四五更像儿子吧?
李清木:“他家起名还挺有特点。”
杜鹃:“是啊,所以邻居都叫老贵大贵小贵,这样感觉更方便区分。”
因为是新人,所以杜鹃是有写工作日记的习惯的,而且每一个经手的案子,也都记得清清楚楚。不管大小,这样最起码是有个数儿的。
这也是她爸教她的。
正因此,虽然已经当时就已经确定是自家人干的,但是杜鹃还是把他家的情况摸个清楚。
几个人一起来到车站,张胖子叮嘱:“杜鹃啊,咱跟车上的乘警,能少说也少说啊!我怕你又被忽悠走,咱上一个女同志就是被忽悠走的,你如果也被忽悠走了。卫副所能直接干死我。”
杜鹃瞬间黑豆眼,至于吗?你至于吗?
杜鹃还真的不太懂他们这个草木皆兵的状态了。
李清木也不懂,两个新人傻鸟儿面面相觑。
他们不懂,张胖子懂,别看很多工作都乐意要男同志。但是,他们这行,能够迅速上手,思维敏捷的女同志那也是人人争抢的。毕竟他们这活儿也不是抡大锤,不是非要力气大。
而不管是犯人还是受害者,都是有男有女,这个时候一个女公安的存在就很重要了。
最起码对很多女同志来说,女公安更好说话。
这就是为啥卫副所整天神经兮兮。
就怕有人抢人。
作为专业人士,他是看得出来杜鹃这人很适合干这行。她算是子承父业,人也机敏,多好的苗子啊。谁抢跟谁拼了。
张胖子作为卫副所的嫡系,自然也是神经兮兮的很紧张。
张胖子:“咱说上一个女同志就是被他们要走的,你敢信?他们火车乘警和咱们派出所片警儿之间还能互相调动,说了都没人信。调动也就算了,还调动的飞快!真是的!想一想就委屈。”
杜鹃忍不住翘起了嘴角。
张叔的表情好痛心疾首啊!
李清木也差点笑出来。
随着火车进站,很快的,他们就看到了公安服装的男人,杜鹃:“咦?是高叔啊?”
除了老高,还有一个杜鹃不认识的人。
而两个人中间就是传说中为爱私奔的中年男人老贵贵三儿。
老贵这会儿瘦的像是一阵风都能刮倒,头发乱糟糟的,衣服更是皱皱巴巴,大写的一个凄惨,这都能本色出演杨白劳了。
几个人很快的上前,老高:“这是贵三儿,我们从唐山接回来的,人就交给你们了。你们处理一下他那家之前报案进小偷的事儿,处理清楚了没问题就可以放人了。”
张胖子:“那他牵扯的其他事情……?他不是被骗进盗窃团伙了?”
“对,不过他没参与,挨了好多揍。因为不肯参与,被四月红卖到山里的黑砖窑了,这不,我们这次过去调查的差不多给了解救出来的。”
杜鹃:“???!!!!”
黑砖窑?
那是什么?
杜鹃只听过解放前有这个,还没听过现在也有,这也太离谱了。
别说杜鹃,就连张胖子也震惊了:“现在还有敢偷偷干这个的?”
“谁说不是呢,就是有胆大包天的。你们是不知道,我们和当地的公安配合过去的时候,里面的人都啥样。一个个骨瘦如柴的。像是贵三儿这样去的晚的都算是好的,那些早早就进去的都没人样儿了。”
顿了一下,老高摆手:“行了,人交接给你们了,赶紧带回去吧,把这个入室盗窃的事儿也落实个清楚。人就可以放了。”
“成!”
几个人看着老贵的样子,就他这个骨瘦如柴还算是好的?那不好的得是啥样儿啊。
老贵人都有点呆呆的,知道跟着几个人一起来到派出所,直到进入派出所,猛地就坐在地上,嚎啕大哭:“我回来了,我终于回来了,呜呜呜,我好惨啊。我真是太惨了啊!我的爱情啊!”
杜鹃:“……???”
你不哭被卖入黑砖窑,你哭爱情?
杜鹃大惑不解,大大的震惊。
“我终于回来了!我终于回家了!呜呜呜……”
“好了。别哭了,赶紧起来吧。”杜鹃劝了一嘴。
老贵嗷嗷哭,哭的更惨,说:“公安同志,你不知道,你不知道啊,我这辈子,不求吃好喝好住好用好,我就是向往真挚的爱情。我四十多了,就想找个爱情,咋就那么难!她骗我钱可以,骗我人也可以,怎么可以骗我爱情!”
杜鹃:“……”
你这……
老贵:“她这一走,就不让我碰了,我稍微靠近,她就给我一个大逼斗。她还跟其他好几个年轻的爷们在一起,晚上嗷嗷的,这是剜我的心啊!我的爱情啊,我不介意,我不介意她这样,只求她回心转意。可是她为什么不肯啊。”
杜鹃:“……”
这叫啥?
舔狗?
老贵:“她让我给他们干活儿,我就不干!我的爱情已经没有了,我要报复,我要报复她,我就是要让她不能如意,我就是不给她干活儿。除非她跪下来磕头求我,说以后只有我一个男人,把那些小白脸都撵走。可是,可是她说我做梦!她不肯撵走那些该死的老爷们,转头儿把我卖了,她怎么能这样!呜呜呜……我命苦啊!”
杜鹃:“……”
她忍不住嘴角都抽了。
敢情儿你不是什么坚贞不渝不犯法,闹了半天,是想要拿捏人,结果没拿捏住?这会儿杜鹃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这大叔自爆啊。虽说他没犯法,自爆了也没啥。
但是,这得啥名声啊?
杜鹃扫了一眼,除了他们所里的,还有来所里办事儿的街坊们呢。
老贵:“她竟然这么狠心,我不比那些老爷们强吗?她半点也不迟疑的把我卖了,她说我是没用的废物,她说我炕上三秒钟,不值得她浪费精力哄一哄!她不是人,我哪里就这么短了?呜呜呜!再说,爱情是时间长短能衡量的吗?爱情是心灵相通啊!”
清纯少女小杜鹃没有经历过这种事儿,但是现场女同志,不管是什么身份,这会儿都有志一同的抿抿嘴。
没有时间,谈何爱情!
怪不得人家骗子都不乐意跟你周旋了。
老贵:“她给我卖到黑砖窑,起的比鸡早,睡得比狗晚,吃的比麻雀还少,整天一睁眼就是干活儿,稍微偷懒就冲我们甩鞭子。呜呜呜呜……我好惨啊!我就等着她,等着她回心转意啊!我的爱情啊!我没等到她,等到公安了。呜呜呜!我坚信,她会后悔回来找我的,你们解救我干啥啊!”
杜鹃:“……”
她终于忍无可忍,嗯,她要是四月红,也把这个蠢货卖了!
这啥人啊!
“你赶紧起来,这里是派出所,不是你家,你要是还想赶紧回家就把事情交代清楚,你在这里哭嚎没什么用。”
“公安同志,公安同志,我不追究四月红骗走我,我也不追究她拿走我的钱,我更更不追究她把我卖到黑砖窑。只要她答应跟我在一起,我都不追究了。我们还能好好一起过日子。我原谅她。”
杜鹃:“你可别说话了,赶紧起来!”
你不追究?